第 20 章 “姐姐不必擔憂我們,便……(1 / 1)

長風立於紅綢飄帶之下,一潭碧水前,撈著水裡的銅板,悄悄塞入懷中。

見水中倒影映出來者,裝模作樣拿起竹筒舀了勺水淋在手上。

十分虔誠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從懷裡掏出一個銅幣丟了出去。

“施主勿怕,這是來寺裡幫忙的,山下酒樓的雜工,先前主持見他可憐又找不到去處,收留了他幾日後到山下酒樓做工。常來寺廟的沁亭許願,丟些香火錢多了幾絲牽掛,望能成真。”

宋嫋斂著衣裙,帶著侍女坦然自若繞過長風,往前麵的廟裡走進。

“主持心善。”

她前世救了長風一命,收留他在家中細心照顧,便是前世的點點滴滴到最後都換不了他的一點憐憫。

宋嫋摸著自己正值芳華而白皙細膩的肌膚,和前世相比,一個因勞作和磋磨的村婦,好像是看得膈應。

更何況長風姿色上乘,瞧不上她也變得理所應當。

得知真相後更恨宋嫋為私欲而沒“冒充”他的救命恩人。

止步在靜水長廊中,佛音嫋嫋,鐘聲悠遠。

寒山寺並非皇寺,路途遙遠清風徐來有幽香送之,貴族中的婦人慣愛這種嫻靜地方。

長風跟在她身後,宋嫋一座寺廟,院中古樹掛滿紅綢祈福牌。廟中,中央橘衣女子虔誠跪在蒲團前,將搖晃著竹筒,隨之掉下一塊簽。

榮安撿起地上的簽,宋嫋站在院中,引她來得小師傅已經離去。

宋嫋不語,陳嬤嬤和紅豆都安靜跟在她身後,無形間將長風隔開,兩人隔了幾米遠。如同一麵不透風的,而又能看見卻抓不住的牆。

僵持之下,榮安已到後院找到師傅解簽,無聲時到宋嫋身邊,歪著腦袋發間晶瑩剔透的福橘微微顫動。

“他還沒來嗎?”榮安向後眺望,見到長風撇過頭,命宮人將他攆走,“好生無禮之徒,沒瞧見女眷在這上香,還敢吃了熊心豹子膽般跟了過來!”

長風站在榕樹下,眨著雙眼略顯無辜:“我也沒說話啊?”

男人的臉慣會騙人,追逐好看的外貌是人之常情,榮安金枝玉葉,會喜歡陸鷺,會為他到揚州遊學也是因為那張臉好看。

“你沒說話,但你不知道這兒有女眷,你還敢站在樹下偷看!”

榮安被對麵男子不要臉的模樣險些氣暈,站在她們背後偷看,若被什麼有心人利用,她和宋嫋的名聲都要毀了!

“我皇兄最是小氣的性子,若發生了什麼,”榮安湊在她身邊,明媚中帶著淩厲的眸子一掃長風,“皇兄要唯我是問,嫂子你行行好,在皇兄麵前為我美言幾句,我還沒追到阿鷺,還不想嫁人呢!”

榮安捏著手裡的簽子,將它拋起又穩穩接住。

兩個侍衛一人一邊架住長風的胳膊,長風往下一蹲翻了出去,輕輕鬆鬆躲過侍衛的兩麵夾擊。

“我並非是跟你來,也未想毀姑娘名聲。隻是救命之恩必須要謝,宋姑娘提防是應該的,不過往後若有要用我之處,長風必會在所不辭!”

“你若真想報答嫂嫂,你若真為嫂嫂考慮,就不該在這明著目說出這救命之恩,現在身旁沒人還好,若有其他人看了又會怎樣想?”

宋嫋心中一暖,榮安一直都是平靜麵對長風,身上沒有怒意,鬨不了多大動靜。良久,見侍衛又到長風身旁,他說:“姑娘教誨,長風知曉了。”他步履有些蹣跚,消失在宋嫋眼中。

榮安握住宋嫋的手,“他便是羅綺所說得,你無意間救得男子?”

羅綺怎麼說得宋嫋無從知道,榮安不讚成道:“嫋嫋,你已於我皇兄成親。同他,還有江子瑜都該保持些關係。我並沒有拿那些來框束你,隻是你們間總該有個了斷,起初我也以為你會抗婚呢。”

喧風過,是滿樹“簌簌”不絕耳。

榮安將手裡的祈福牌掛在院中榕樹枝上,深深俯下身一拜。

宋嫋撚著掉在枝頭上的葉,用龍飛鳳舞雕畫所寫的祈福牌落在她手上。

牌上的紅綢已舊,就連上麵的字跡都略顯模糊而不清。

宋嫋努力分辨牌上的字,還沒看清,耳邊便想起了聲:

“嫋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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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的意思是,要將寒山寺後山的這塊杏花林劃作娘娘的私有園子?”

住持為難著,但太後下了心要這塊杏花林,寒山寺也彆無他法,隻能照做。

因著太後禮佛的原因,國庫每年都會撥不少銀兩下來,住持為難之後又是釋然,無非是一個屬於太後的,私人的地方罷了。

少一片地,換寒山寺更好的待遇,不虧。

安慰之後,謝太後走在前頭逛著杏花林,聽工部尚書帶人劃分著地,安頓好一切地方。

謝太後縱有萬千不滿,如今也是端著應有的笑容,到禪房後賞賜如灑水般揮手送了出去。

而那一片杏花,謝太後僅僅抬眸看了眼,便撇過頭去不再看。

越看心越亂,得不到一開始所期望的,後麵便是再好也不會心滿意足。

顧承業時刻注意著謝太後,見她無端攪弄手裡的紫檀珠,便知心中必是不快,回去又要提些要求,方來以熄心中怒火。

而這怒火便是他現在身邊的遊含。

“母後,皇叔,”顧承業見杏花林旁的清泉溪流,頭束小銀冠,著明黃色的龍袍特意板著臉故作深沉,“以朕看,挖條通道將那邊溪流引來,可在春日做流水宴供母後遊玩,如何?”

謝太後撥弄檀珠的右手不減,見身邊皇帝一臉認真,就連顧遠祁也點頭稱好,僵著張臉努力擠出笑,“皇兒心細,哀家正愁園中無假山溪流,總少了番樂趣而不得順心,如今有花有水,哀家也好在這園中閒情雅致。有你皇叔在身邊教導,吃齋念佛也能安心呢。”

“聽聞攝政王妃夜來了寒山寺,怎不與王爺一塊?”

太後靜坐於太師椅上,常熙抱著本佛經在她耳邊念著。

顧遠祁匆匆回了句:“和榮安一塊出來玩,都是她從前的閨中密友,便是跟在臣身邊也不大合適。”

謝明月遞上一盞熱茶,提起宋嫋時心中一痛。

宮人點上鵝梨香,顧承業年紀輕尚覺廟中無味,聽聞宋嫋也在這兒,心便不知不覺間飄了出去。

他對這位皇嬸感觀還不錯,拿蕙質蘭心來形容不覺錯。

“臣女從前與王妃也算得上一句益友,王妃和公主、羅小姐,還有江助教、陸小侯爺關係向來親密無間,五人間都是形影不離,叫臣女和從前同窗都豔羨不已。”

“人生在世能得一兩個交心好友便是人生一大幸事,何況王妃三五成群,每次出行都有人相陪,叫臣女隻能在邊上羨慕,羨慕王妃有這麼多好友。”

謝明月貝齒微張,咬重好友二字。

“你雖沒宋氏般能言善辯好友如雲,但若想,也好陪哀家一塊出來,同王爺去散散心也成。”

“嫋嫋人緣好,性子溫和講理自然都喜歡與她交談。謝小姐不必自卑,你若改改性子,願意放下身段,想來江助教也是想和你成為好友的。”

顧遠祁稍稍往椅子裡退了退,兩道聲音交織一起,謝明月倒茶的姿勢一僵,她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或許比洪水猛獸更為恐怖,叫顧遠祁次次打她的臉,謝太後和父親還在妄想等她進了王府,便會有什麼不同。

禪房中隻留謝明月的臉紅了又白,好不精彩。

無人在意她的處地,太後想要撮合,先前被拐彎抹角的拒絕還不夠,如今被明目拒絕,要她以後如何自處?

“榮安如今應在茶室喝茶抄書修身養性,謝小姐若不建議,趙安你送謝小姐去茶室罷。”

一盞茶畢,宮人重新沏上盞茶,顧遠祁拿著熱氣縈繞而餘有清香的熱茶細細品鑒,波瀾不驚的眸子沒有任何情緒。

隻是隨意出口,為她解圍的一句話。

謝明月應下跟著趙管家離開這處令她難受的地方。

茶室中,宋嫋幾人翻閱手中古籍,書香眷眷而樂於其中。

扇門被推開,謝明月的到來如一顆小石子丟進一潭看似枯哀的死水中,激起一灘波浪。

“你來做什麼?”

榮安不悅開口,好看的眉目擰成一團,滿室寧靜被軒然打破,氣氛降至極點。

“榮安長公主,謝小姐是趙管家帶來的人,想來是姐夫讓她來得,並非是無故前來。若這事讓姐夫知道,自己特意命人照顧的人在我們這受了委屈,恐怕要被姐夫誤會。”

羅綺讓出自己身旁的位置,對謝明月笑得溫和。

榮安不屑:“皇兄怎會無故讓她過來,想來是她自己巴巴求來得吧。”

幾人當中,如今宋嫋的身份位置最高,無形中也在等她發話,謝明月等在門外撐著門強牽出笑。

“既是趙管家送來的,便進來坐著吧,”宋嫋指尖停在書頁上,深藍色的衣裙繡滿銀紋梅花,一改往日的溫和,平添幾分淩厲。

謝明月一時看愣了,花開時節動京城,講得便是宋嫋吧。

她咽下心中苦澀,宋嫋生得極美,難怪會讓顧遠祁為其傾心,難怪從前先帝的目光晦暗不明,難怪她的長姐會心生嫉恨。

來了外人的原因,一直到晚上陸鷺方從茶室後邊出來,淡淡瞥了眼謝明月,精致鋒利的眉目不變。

就連帶過榮安時也是淡淡。

天色已晚,榮安放下書有些希熠,慢慢到陸鷺身旁,“是不是江子瑜沒來,你跟我們一塊才會局促?”

幾人都是女子,隻有陸鷺一個男子,看書時也是躲在她們後邊。

“沒有。”陸鷺眉目清冷,不動聲色間和榮安拉遠了距離。

“皇上、太後和王爺今兒要留宿寒山寺,天色已晚公主若不放心,便一同留宿山中,明日再下山。”

榮安笑容一僵,宋嫋遞上一塊糕點,“榮安,你晚膳沒用什麼東西,用些糕點,明兒再一塊下山。”

“姐姐說得不錯,公主且安心住在寺中,陸小侯爺又不會自己悄悄下山跑來。”羅綺捂嘴笑著,見榮安不對連止住話頭,“公主,綺兒並非是那個意思,天都要黑了下山不安全,才想在寺中先住著,明早再離開。”

“嗯,明日我送公主下山,公主大可放心,鷺一人不會在這山中突然消失。”

陸鷺已站起身對著宋嫋和榮安行了一禮,謝太後身邊的宮人前來,引她們幾人到禪房中。

幾人跟著宮女,到地方後,為首宮女微微屈膝:“王妃已是結親之人,與公主和羅小姐不同,寒山寺中已經被王妃備好住處,王妃請跟奴婢來。”

“姐姐不必擔憂我們,便跟幾位宮女姐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