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宋嫋又誤會他了(1 / 1)

“那府醫名叫葛湯,原是揚州人來上京參選太醫院考核,落榜後醫術算得上精湛,便來了王府當差。”

陳嬤嬤舉著長單一一數著,寥寥幾句話概括了葛湯其人。

吹著兩瓣胡子,在外院三五成群,每月領了俸祿在亭前喝茶賞花,名門望族最忌諱將府裡的人趕出去,或是發賣。

能在裡麵待了幾月的,肚子裡多半都裝了些東西,且將侍女、小廝發賣於大家而言,更像是一個家族在走向末路窮途。

“讓他再好好查查,裡頭的藥名叫什麼,若是能,替我找些過來。”

宋嫋卸去發間朱釵,將桌上的粉色蠟燭收好,燈芯裡摻了令人迷情意亂的藥,且這藥隱晦在隻對嘗過雨雲的人有用。所以宋嫋才會中招,而蘭妃當初極有可能也因這而入了旁人計。

宮人查不出去原因,便是去查也不會查到燈芯裡麵。

陳嬤嬤:“老奴先前去找蠟燭的時候,這蠟燭數量也不多,隻有七根的樣子。想著在蘭芷宮要住些時日,便多拿了幾根回來。這些蠟燭放在庫房的角落裡,顯然是被有心人整理過,才會放得隱秘,又顯眼的地方,讓人一眼便能看到。”

屋中隻有她和陳嬤嬤二人,宋嫋玩著手裡的偏鳳簪,繪著它身上的紋路,晃動著鳳凰嘴裡銜得珠子。

“蘭妃死得冤枉,身邊宮人無一幸免皆死於這場災難中。能有這份心思的,多半是身邊親近之人,或從前幫助過的。”

宋嫋擱下簪子:“這事往後莫要再提,太後荒廢蘭芷宮,想來是不想再有人知曉此事。從前舊事不堪再提,王爺今兒留宿宮中,吹燈罷。”

陳嬤嬤應下話,吹燈後悄聲離開,屋外隻有黃豆在守夜,“榴花呢,她與你一塊守夜,怎的隻見你一人?若有旁人而來,你站在窗下又成何體統?”

她剛剛竟然忘關了窗戶,也不知黃豆聽了多少去。

“奴婢瞧嬤嬤剛剛滅了燈,才走到窗下將蘭花搬到地上,好關上窗免冷風吹到屋子裡,擾王妃受涼。”

黃豆指著地上的四季蘭,陳嬤嬤走上前查看,很快打消了念頭,並未多想。

夜來風雨,長夜照無眠。

寅時三刻,黃豆推門摸進屋中,桌上燭台還留有淡粉色的蠟跡。

窗外雨打花枝,宋嫋被夜雨聲驚擾,掀開薄被,見燈火之下有晃晃人影,撩開珠簾繞過屏風。

“紅豆?”

黃豆立刻上前扶住宋嫋:“王妃可是要起夜,下了雨這會兒正是涼的時候,您先披件衣裳。”

見宋嫋半夢半醒之間,黃豆心裡的恐懼頓時少了大半,原本因困曉而沉重的腦袋被這一激靈,也反應了回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不過是羅綺小姐聽說王妃得了幾根好看的蠟燭,托她來看看模樣,指不定心裡是想照王妃的款式去做幾根來。

那蠟燭她瞧過幾眼,是很漂亮,不怪羅綺小姐心裡生了心思。

宋嫋輕輕推開她的手,走至外室,環顧一周,最終落在燭台上,收回視線瞥了眼窗外。

“榴花呢,怎得不見她人。”

黃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榴花身體不適,奴婢便擅作主張讓她先回房歇息,王妃恕罪。”

她把窗柩上,宋嫋喜歡的蘭花放在外麵的地上,現在該正受著風吹雨打,等到早上,蘭花也該從枝乾上垂落,提前結束屬於它的花期。

“外麵下了雨,衣服上都淋濕了不少。離天亮也快到了,你先回去罷,那盤蘭花等明早再去看也不遲。”

宋嫋輕言兩語趕走了黃豆。

黃豆便是活絡的性子,從前在相府中便四處都說得開,同幾房公子、姑娘院中的侍女都聊得來幾句。

也正是這種性子,得了些好處便會認為這事沒什麼大不了,幾句無關輕重的話或行程,物品樣件,通通都給宋嫋抖落出去。

紅豆、綠豆、黃豆、黑豆四人是跟在她身邊的一等丫鬟,幾人各有自己所擅長的,帶來王府是為在她身邊時間久且知根知底,比起旁人都更忠心。

隻是忠心不足,一心二用太過活絡隻會害了她。

宋嫋將壺中茶水倒在帕子上,將燭台上殘留的粉色蠟跡擦拭乾淨。

儘管那顏色很淡,若真留了心思,這些蠟跡也會輕鬆被收入眼中。

蘭芷宮中宋嫋身在明處,皇宮又是太後的地盤,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收在眼中,保不齊太後會留有疑心。

隻是……她去蘭芷宮時,桌上好像是留了蠟,後麵江子瑜進去被看見,必會傳到太後耳中。

一時的不經意便會留下後來的無窮後患。

心事重重下,宋嫋早沒了困意。

撐起傘到外邊窗沿下,抱起被摧殘得沒了精氣的蘭花,慢慢挪到屋中。

雨意漸停,晨光熹微。

“榮安長公主今日回宮,邀王妃到宮中一敘,為公主接風洗塵。”

侍女來報,宋嫋正喝下最後一口熱湯,命侍女做了些小食,說:“王爺留宿宮中,宮裡的佳肴再好也比不上家中可口,你們去備些王爺愛吃的送去。”

顧遠祁不回來,宋嫋麵前功夫做得了得,叫人親自送去以示他們夫妻關係甚似密,也好打消掉那人心裡的胡思亂想。

叫他好好看看,她宋嫋對他有多上心,往後莫跟個娘子一般事在心裡叫她來猜。

紅豆幾人很快將事都做得辦的妥當。

“你去做幾根粉色蠟燭來,屆時便用這粉色蠟燭來照亮,莫說了出去。”

等瑞雪堂用起粉色蠟燭,等黃豆將事通報出去,等太後知曉發難也不遲。

馬車停在宮門,顧遠祁等在這,她下車時伸出手將愛妻扶住:“聽你要進宮,一晚上沒見著,想念嫋嫋想得緊。”

人不對勁,往後一看,果然是江子瑜跟在後麵。

“榮安回宮,我今日進宮是為她接風洗塵,她在外遊學已有半年之久,許久未見心中思念甚重,今日便想好好敘敘。”

宋嫋走在前方,手裡提著食盒將其遞給傅曉,“王爺昨晚未歸,妾身心中亦是跟王爺一般想念,怕王爺身邊沒有妾身而用不慣,所以便想親自送來。”

傅曉抬起食盒的手又放下,打消想要看看裡麵是何佳肴的念頭。

“我先送你到沉香殿。”顧遠祁牽上宋嫋的手,扶她上了轎子走在前麵。

到金鑾殿的路全憑兩條腿,難為他一人出來,還要帶上不少人前來圍觀。

強迫的事是做不出來,無非是想要巴結的,便比如其中的江子瑜。

聞朝閣時內閣大臣議事的地方,有謝溫景在前朝,謝太後想要扶持江子瑜,兩邊施壓下,太後的話顧承業不好過多反駁,自然而然便進了聞朝閣聽政。

不敬太後的罪名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如今皇帝年幼,攝政王這個身份還有之用處。等皇帝大了,誰有狼子野心,朝中大臣自然一眼便知。

莫說親父子,一個皇叔而已,聽讒言起疑心殺忠臣的皇帝不在少數。攝政王的身份太高,但謝太後身為外戚乾政,顧遠祁隻能在兩年間以清君側,免後世皇後、皇親皆為謝家女。

到沉香殿,女官見他們盈盈一禮:“王爺王妃,公主剛剛去長樂宮給太後行禮,王爺王妃稍作片刻,公主過會便會回來。”

“王爺要陪妾身一起等,還是先回內閣?”宋嫋站在朱紅色的宮牆前,抬頭一雙清眸彎彎,嘴角噙著抹笑將他發間的藤花摘去,“王爺要一直站在樹下嗎?”

“自然是陪你。”

鳳陽閣的門邊栽了一大片紫藤,風一吹便是紛紛揚揚的紫色花海。

江子瑜心情不錯,跟著陸鷺到鳳陽閣,見到顧遠祁和宋嫋,行禮後笑:“王爺,臣受公主和陸小侯爺邀約,到沉香殿一敘。”

言之意下,並非無故到此,且他身上沒有公務,也未耽擱什麼。

顧遠祁掀了掀眼皮:“即是和公主有約,便不必在本王和王妃跟前,莫叫公主等久。”

宮人止住話,引二人到沉香殿偏殿。

“榮安平日與他未有交集,今兒喚他來做什麼,難不成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宋嫋被他地話嚇了一跳:“羅綺是我表妹,榮安還邀她來了呢,且他又並非隻和我一人好,他從前是陸鷺的伴讀,自是和陸鷺來得。”

宋嫋將他話堵回去,不過幾人中唯有她已是人婦,身份上又多了一層,作為長輩和小輩一塊不大妥。

“我並非吃醋,你也莫要多想。”

宋嫋從前寧願摒棄榮華富貴都不帶看他一眼,便是如今嫁於他,在情分上終究比不了,顧遠祁隻好按下心中不悅。

不能讓宋嫋生氣了才對。

繁育搖曳的藤花下,青年長風玉立,麵色糾結帶著幾分歉意,凜然的氣息喧囂著生人勿近。

宋嫋睫毛微顫,眼睛半闔著,拉過青年湊到他耳邊:“我既嫁於你,往後自是與你一體,從前往往皆為雲煙,江子瑜不是我的良人。於我而言你才是我的良人。”

“回去吧,朝中事務都要你主持,莫在我身上胡鬨了。”

顧遠祁在旁人麵前冷若冰霜不可冒犯,到她麵前時,每次想說些叫自己痛快的話,說完後又忍不住去看宋嫋有沒有傷心。

就比如現在,宋嫋又誤會他了。

“我自是信你,隻是擔憂你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