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轟炸讓我幾乎沒合眼,今天醫院裡又多了好多人。簡單吃過早飯後我出去找了艾力先生,我告訴他我很擔心爸爸媽媽,我想出去找找他們,起初他說什麼也不讓以身涉險,但在我軟磨硬泡下,他同意了,隻告訴我小心。把妹妹托付給他後,我從傷者的縫隙中離開了阿赫利醫院。
整個加沙現在就隻剩下嘈雜了,哭鬨聲,叫喊聲充斥著這片土地。這讓我更加害怕,我不斷祈禱爸爸媽媽還活著,不由地加快了腳步。短短一夜的轟炸已經使加沙傷亡慘重,百姓流離失所,許多家庭因為這場戰爭支離破碎,他們都失去了親人。我看到一位父親懷裡抱著他的孩子,極悲痛地輕輕拍打著那個孩子背,嘴裡還說著:“乖乖睡吧,明天就是希望;乖乖睡吧,睡醒了去聞玫瑰花香。”懷裡的小人一動不動,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我知道,他在和他的孩子做最後的告彆。我看著五歲大的孩子坐在廢墟上,抱著他的小熊玩偶哭著叫爸爸媽媽,身上的衣服血跡斑斑……
我的腳步一刻也不敢停歇,我想找到爸爸媽媽,告訴他們離開他們後我的遭遇,我要告訴爸爸媽媽我做到了,我把妹妹保護的很好,我想,如果爸爸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從他破破爛爛的工裝服裡找出一顆糖來給我。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到了家門口,房子已經被炸的七零八落,我看著這片廢墟,這間曾經見證了我的成長的房子,我看著他現在的樣子,我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流到了脖子。正如艾力先生所說,以後我沒有家了,想到這,我越來越難受。一通發泄後,我擦乾眼淚,我向那片廢墟走近,雙手伸到裡麵,企圖從裡麵找到以前的回憶,但是我錯了,冰冷的水泥裡麵什麼都沒有,我看著滿是鮮血的雙手,心裡無儘的哀傷。抬頭,我看到不遠處的廢墟之上坐著一個士兵,他的眼睛好像望著一個方向,一動不動。我走了過去,他注意到我了,示意我坐下,我在他身邊坐下。
“這裡是你家?”他語氣平靜地問。
“是。”
“可有找到什麼?”
“沒有。”
“怕嗎?”他突然看著我說。
“你呢?你不怕嗎?”我反問他。
他把頭偏向一邊,繼續看著剛剛他看著的方向:“看到那一片紅色的廢墟了嗎?那裡是我家,我的父母,我的妻子,我那隻有一歲三個月的孩子,全都死了,死在那座房子裡。等我下班回來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眼睛裡泛著淚光。
“我不怕。”他說。
“你知道這一夜死了多少人嗎?”他突然抓住我的衣領,紅著眼嘶吼著對我說,我被他嚇到了,麵色慘白。他放開我,喉結動了動,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你來這裡做什麼?你知道這很危險。”
“我叫穆罕默德,我和爸爸媽媽走散了,我想在這裡找到他們,可是發現這裡已經是一片廢墟。沒有他們,我很害怕。”我問他:“你叫什麼?”
“熱克力。”他說。
“你為什麼不怕?”我問他,“你沒有家人了,不該更害怕嗎?”他看著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指了指北邊:“去那裡的賈巴利亞難民營吧,也許在那裡能找到你的爸爸媽媽。”我和他道了謝,就離開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熱克力說的話,他說他不怕,為什麼,他沒有家人,一個人怎麼度過下半生呢?可他說他不怕,這真是件奇怪的事,也許他就是個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