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接一場的考試輪番上演，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大多數人考完後都累得趴在書案上，就連宋千又都放下了公主的威儀，撐著額頭閉目小憩。

反觀林樂瑜，勾著唇悠哉悠哉地把玩手中的折扇，接連考完四場試仍舊精神百倍。

龔夫子整理好所有的答卷，輕咳一聲，“好了，各位殿下可以自行離開了。”

“鎮王世子留一下。”

對上夫子意味深長的目光，林樂瑜的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目送著眾多同窗遠去，林樂瑜心裡有些發虛。

這和被老師叫去辦公室喝茶有什麼區彆？

學堂恢複一室寂靜，林樂瑜小心翼翼地走到龔夫子身旁，揮開扇子給夫子扇風，訕訕一笑，“不知夫子要與學生說什麼？”

林樂瑜天不怕地不怕，連皇子公主都敢懟，但好像天生就被老師壓製，一到夫子跟前就忍不住犯慫。

龔夫子沒好氣地瞪林樂瑜一眼，笑嘻嘻地，沒個正形。

從整理好的卷子底部抽出四張試卷，龔夫子好整以暇地看向林樂瑜，眼神朝試卷示意了一下。

四張空白的卷子擺在林樂瑜麵前，她尷尬地移開視線，不知該將眼神往哪放。

好在龔夫子也沒打算多加為難，讓林樂瑜拿上卷子，“跟老夫來。”

向來肆意張揚的世子殿下一反常態，乖乖地跟在龔夫子身後，態度極其端正。

燕歸還沒走遠，不成想就看見了這一幕，心裡有些納悶。

他家世子殿下何時這麼乖過？

＊

林樂瑜一路跟著龔夫子走進夫子宿舍。

上下打量一番，發現這兒的布置非常簡陋，除了床榻類的生活必需品，也就隻有文房四寶這些筆墨物件了。

比她今早去的學生宿舍還要簡樸。

龔夫子把懷裡的一遝紙張放在書案上，眼神示意林樂瑜在另一張書桌上坐下，低頭開始批改試卷，“世子在這解答試卷上的題目，寫完了便可離去。”

林樂瑜看著手裡四張嶄新白淨的試卷，欲哭無淚。

下午白開心了，欠的終究還是要還。

林樂瑜倒也想過隨便亂寫交上去，但她總覺得夫子要麼會打回來讓她重寫，要麼現場把她教會，對比之下林樂瑜還是老老實實地開始做題。

下午林樂瑜閒得無聊翻看過試卷，寫起來倒也沒有那麼陌生，甚至對於她這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來說，算學屬實是過於簡單了。

慢吞吞地寫完第一張卷子，林樂瑜摸了摸肚子，有點餓。

龔夫子緊鎖眉頭正聚精會神地批改試卷呢，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理直氣壯的聲音：“夫子，學生餓了，您這有吃的嗎？”

擰眉思索一番，龔夫子想起來林樂瑜確實還沒有食過晚膳，無奈地放下毛筆，起身為林樂瑜拿吃食去了。

龔夫子看著眼巴巴地望著他的林樂瑜，頗有些失笑，將手中的糕點遞過去，“拿著吃吧。”

盤子裡的糕點方方正正擺得整整齊齊，糕體呈淡黃色，依稀有淡雅的桂花香氣撲鼻而來，誘人極了。

林樂瑜彎著眼接過糕點，“夫子餓嗎？您先吃。”

龔夫子搖搖頭，回到書案前，“老夫吃過了，世子自行食用便好。”

屋內恢複了安靜，隻偶爾傳來陣陣咀嚼的聲音。

一個時辰過後。

龔夫子接過林樂瑜遞來的試卷，驚奇地抬眸，渾濁的眼裡露出幾絲意外，林樂瑜自信地點點頭，露出一抹笑容。

多虧現代的時候她爸啥都想讓她學點，從小到大一直在練毛筆字，瞧瞧這一手漂亮的毛筆字，不愧是她！

＊

邁著歡快地步伐回到宿舍，林樂瑜一想到方才龔夫子意外的眼神仍舊十分開心。

瞧瞧！

本世子隻是不想寫，本世子要是認真寫，連夫子都得震驚。

國子監的學生宿舍是單人間，不過一個殿裡兩間房間，皇子一間，伴讀一間，規格相同且隻有一牆之隔。

燕歸，也就是顧青燃，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想到林樂瑜今晚入睡時與他隻隔了道牆，他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腦子裡浮現出亂七八糟的一堆想法。

那日看到林樂瑜手中突然出現的衛生巾，顧青燃腦子霎時就空白了。

【顧青燃：小一，那是係統商店兌換的物品？】

【001：是的宿主。】

【顧青燃：這是女生用的對嗎？】

【001：是的宿主。】

【顧青燃：那你上次怎麼不告訴我林樂瑜是個女的？！！】

【001：宿主隻問了鎮王世子是不是任務者。】

被001的話給噎住了，顧青燃雖然震驚，但更多的還是無所適從。

所以那次回京城的路上都沒和林樂瑜坐同一輛馬車，甚至沒和林樂瑜閒聊過幾句。

剛巧一回京城便被皇帝下令入國子監學習，雖說有些影響他行事，但也能避一避林樂瑜，讓他理清楚腦海裡的思緒。

林樂瑜是女子。

世子爺是女子。

那她先前摟他的腰是什麼想法？

她贈與他玉佩又作何解釋？

她為他拍下墨玉算盤，向他解釋與那徐涼澤的關係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越想顧青燃的耳朵越紅，甚至連臉龐都爬上一絲粉紅，一股莫名的羞意充斥他的心臟。

世子爺，是不是鐘意他？

隔壁傳來陣陣腳步聲，窸窸窣窣地，顧青燃明了，應當是林樂瑜回來了。

腦海裡天人交戰半晌，顧青燃直起身子，暗自鼓勵自己：他就是去感謝一下林樂瑜今日的恩情，沒彆的想法。

【001：宿主記得維持人設。】

顧青燃暗惱：我知道！我就去道個謝！

【001：哦。】

這廂林樂瑜剛剛洗漱完換好衣物坐下，房門就被敲響了。

林樂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嗯，很平，可以開門。

於是一打開門顧青燃就看見了披著烏發的林樂瑜，一頭青絲自然地垂落，為主人的麵龐增添一抹柔軟。

顧青燃一下就看呆了，眼神直愣愣地落在林樂瑜的臉上，半晌沒說出話來。

“燕公子找本世子有事？”

被林樂瑜的聲音喚回神，顧青燃強裝鎮定：“多謝世子白日的恩情，特來道謝。”

林樂瑜嘴角一抽，頗有些無語，“白日裡就和你說了，給你解圍是因為你和本世子的一位友人很相似。”

“世子的這位友人是誰？若有機會在下也想認識一下。”

聞言林樂瑜麵露疑惑，瞧這燕質子一連冷淡，她是真看不出一點好奇。

不過不知為何，林樂瑜總覺得燕歸很熟悉，所以也樂得和燕歸聊聊。

“進來聊吧。”

二人緩緩落坐，室內光線暖黃，烏黑的發絲微微遮住林樂瑜的臉龐，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本世子這位友人啊，是一位很有才華的商人，能力非常強，很聰慧。”

“世子很欣賞他？”

“那是自然，這位大商人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能有才能。”

微微搖曳的燭火下，顧青燃的神情不明，依稀可以看見緊張地摩挲袖口的手。

“那，世子可有覺得這位友人有何不好之處？”

【001：宿主請維持惜字如金人設。】

【顧青燃：閉嘴。】

問到顧青燃不好的點，林樂瑜皺眉思索了一番，沒找到。

她家顧大商人又能乾又聽話，跟她心有靈犀還很好哄，擱現代絕對是最得力的下屬。

要非說哪不好的話……

“不好之處啊？可能是不愛寫信報平安吧！”

直到離開林樂瑜的房間，顧青燃紅透的耳垂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一覽無餘，他垂眸掩住眼底的無措。

明日給世子殿下寫封信吧。

＊

翌日。

龔夫子把昨日的考卷發了下來，如同所有的老師一樣，先是誇獎了最高得分的同學，然後開始講解考卷。

林樂瑜居然還拿了個算學第一，屬實愧不敢當，她這是站在現代智者的肩膀上，是數千年來人類智慧的結晶了。

而大皇子宋溫澤一舉拿下太、律兩門功課的最高分，聽夫子和同窗們的反應，這似乎很尋常，想來平日裡宋溫澤也是這個水平。

倒是宋千又，太學這門功課和宋溫澤並列最高分，大家的反應很大，夫子驚訝，同窗質疑。

下課後。

五皇子不屑地撇嘴，陰陽怪氣道：“也不知道一個女子入國子監乾嘛？學這些有什麼用？”

伴讀們噤聲，皇後嫡女他們可不敢像欺負燕歸一樣隨意嘲弄。

五皇子是貴妃獨子，貴妃向來與皇後娘娘不和，尤其是先皇後仙逝那陣子，二人為爭奪後位完全撕破臉了，以致現如今三公主和五皇子關係也極差。

六皇子接住話頭，“常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本王看女子學學那些女紅便好。”

他生母歸屬於貴妃派彆，一向是五皇子的小跟班。

聞言五皇子輕蔑一笑，“就是，女子讀書有什麼用，不如在家裡好生相看夫婿。”

“不過嘛，想來尋常男子應當也不會娶這般多心思的女子。”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矛頭直指一旁端坐著的宋千又，話裡話外的惡意下掩飾不住濃烈的酸味。

嫉妒的醜態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