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裡正的應允,雲飄飄的心穩穩落下,她回神衝雲青陽眉眼彎彎道,“陪姐姐出去辦點事?”
雲青陽緊隨雲飄飄的腳步出了院門。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雲飄飄一天胖揍兩人的事兒隨著那些鄉鄰的四散歸家,很快傳遍了整個棠梨溝。
棠梨溝村子不大,村子裡不過五六十戶人家,村裡人忙過農活,最不乏坐在牆根納鞋底的、靠著大樹侃大山的。一路過去,指指點點的聲音不絕於耳。
雲青陽偷眼看雲飄飄,雲飄飄卻跟沒事人兒一樣,全然不在意。
雲青陽覺得,這個姐姐當真是變了,這要放在往常早已扛不住這些口舌壓力,顫顫微微躲在某個角落裡瑟瑟發抖了。
姐弟兩個誰也沒說話,卻不約而同地都往東頭走,棠梨溝北麵山,南麵河,往東可以直接走向下一個村落,往西可以去往熙熙攘攘的鎮上、直至京城。
雲飄飄不時側頭偷瞄雲青陽,這孩子始終與自己保持著側後半步的距離。
雲飄飄故意慢了半拍,挽上雲青陽的胳膊,想逗逗這個訥訥的弟弟,“青陽,這裡的規矩是姐弟不可以並肩嗎?”
雲青陽先是一愣,隨即淡淡地道,“沒有。”
雲飄飄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又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那你為什麼總落下半步?”
青陽的神色緊了緊,喉結微動,道,“青陽,隻是想讓姐姐每次回頭的時候都看到有青陽在。”
哎呀,雲飄飄感覺自己心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一股暖流從冰封的南極緩緩溢出,她偷偷摸了一下眼角,竟然是淚。
她嘟嘴埋怨自己好看親弟弟怎麼可以這麼暖,雲青陽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髻,牽起她的手,加快了腳步。
很快,他們就到了棠老粥院子門口。
棠老粥,是村裡最窮的老人,是雲山生前來往最多的人家,也是把雲山夫婦的屍身從百裡之外拉回來的人。
打雲青陽記事起,隻要爹爹走鏢回來,都會到棠老粥這裡坐坐,帶些吃穿用度的東西過去。
父親一貫地幫扶鄉鄰,雲青陽也從未多想,直到棠老粥從百裡之外將他們的父母帶回來,雲青陽終於明白,大概所有善意都終會有所回響吧。
棠老粥家的院牆很矮,有多處坍塌,牆頭上長滿了雜草,透過破敗的院牆看到院子裡的一架驢車,也就是這架驢車載著父母回的家。
雲青陽他們走到門口時,棠老粥像是知道他們在這個點會來一樣,恰逢其時地打開了門。
隨著吱呀一聲門響,雲飄飄和雲青陽與棠老粥目目相對,隨後二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那一刻雲飄飄自己都有點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的,跟著雲青陽一秒入戲。
他們這是把棠老粥當親人了,雲青陽這些日子一直繃著,爹娘不在了,他就是姐姐的山,眼淚在心裡泡著,失去爹娘的痛他咬著牙扛著,他把最堅強的一麵給了姐姐。
“哎~~~孩子孩子,快起來。”棠老粥連忙扶起二人,把他們帶到屋前,給兩人一個人板凳,三人坐在了院中。
“我還是去晚了,你們爹娘連句話也沒能留下。”棠老粥歎氣,半晌兒,又道,“孩子,你們今天來我這兒,是為彆的什麼事兒吧?”
“老粥爺爺,聽說你燒得一手好席麵,還有一幫去了鎮上的好徒弟。我們今天來,是想請您給我爹娘做喪宴。”這是雲青陽告訴她的,雲飄飄也說得直截了當。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棠老粥停下手裡活兒,很是和善地看著雲飄飄,“孩子,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長席,三天。”雲青陽看了雲飄飄一眼,見她不做聲,便先開口了。雲飄飄看著這個不過十四歲的少年,麵上稚氣尚未完全脫儘,卻已有了撐起家業的擔當。
“老粥爺爺,我們想讓村裡人都為爹娘送行,全村人都來吃席。”雲飄飄拉了拉凳子,坐得離棠老粥更近了些,這個和善的老人讓她感覺很想親近。
棠老粥看了看雲青陽,又把慈祥的目光落在雲飄飄臉上,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們是看不慣這些人走茶涼嗎?”
雲飄飄重重點頭,棠老粥又深深看了看她,道,“孩子,這才是人生常態呢。”
“所以,我們願意花點銀子,讓他們把該低的頭低了,也不白枉了爹娘這一世的善心。”雲飄飄坐直了身子,軟弱的手緊緊握住了雲青陽的手。
雲青陽反手把姐姐的手握在手心,微微頷首道,“需要多少錢?”
棠老粥起身踱步向門口,雲青陽也同時向門口望去,他們聽到遠遠傳來的噠噠聲。
門一開,一隻白絨絨的小羊崽透著門縫就鑽進來,直奔雲飄飄跑去。
雲飄飄捧著它嫩嫩的小臉問,“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小羊崽子著拿腦袋在她身上蹭,像是在抱怨雲飄飄拋下它似的。
“我的羊。調皮的很。”雲飄飄吐了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
棠老粥渾不在意,繼續剛剛的事情,道,“長席擺滿整條街,就算是我讓徒弟們不收工錢,可是雞鴨魚肉菜算在一起也不少錢呢,還有你們請嗩呐班子的錢,也是一大筆銀子的花銷。”棠老粥抓起手邊的竹篾,順手捯飭起手頭的籃子。
雲飄飄看向雲青陽,雲青陽眉頭微蹙,“我有一些,不夠。”
雲飄飄泄氣似的支起下巴陷入了沉思,上哪弄點錢呢,自己銀行卡裡的18億拿來這裡也不能花呀?倒是可以換些銀子來,可是怎麼回去,怎麼來呢?
想到這裡,雲飄飄眸光無意地掃過小羊崽,小羊崽正閃著它黑漆漆的大眼睛望著它,像是有話要說似的。
雲飄飄歪著頭,忍不住愛憐地輕輕敲了一下它的小腦殼,道,“你想說什麼?”
“哎呀,小羊崽子,你這是又帶我換時空了?”雲飄飄一眨眼的功夫,身邊已經不是雲青陽和棠老粥,也不是那個破院子,而是一個比破院子還淒慘的山坳裡。
隻是這山坳霧氣極重,隻能依稀看見近前的幾株百年老樹,“這是哪啊?小羊崽子?你帶我我來這兒乾嘛?喂狼嗎?”
小羊崽子也不咩咩叫了,隻是小腳噠噠地在前麵走著,為雲飄飄引路,沒走不多時,雲飄飄便聽見叮叮當當的聲音,像是有很多人在山上乾活。
雲飄飄攬著小羊貼在山壁上,微微探出頭去,想要看個究竟。
大概是接近正午的時刻,山中的霧氣消散了很多,雲飄飄可以透過稀薄的霧氣,看到遠處閃閃的光,那是太陽折射在金屬上折射出來的光芒。
“是金子啊!”雲飄飄又驚又喜,對於一個還俗的小道姑,她還是很愛財的,它忍不住在小羊的腦門上狠狠親了一口。
此時的小羊崽倒是對這俗氣的一親毫無反應,它仿佛隻想要掙脫雲飄飄的懷抱,去乾點正事。
雲飄飄貼著山壁拗不過小羊崽的扭扭扭,終是鬆開了手。
小羊崽噠噠噠地衝著發光的地方就去了,雲飄飄壓著嗓子驚呼,“回來,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