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著?你羨慕我啊?那等有機會我帶你去種種地,喂喂豬,你要是實在想在豬圈裡上廁所也不是不行,我給你收拾。”
丁祿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迷茫,咧開嘴笑道。
他也沒說什麼“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這樣的話。
人和人對痛苦的耐受方式都是不一樣的,他自小過著這樣的生活,貧賤夫妻百事哀是有道理的,窮就是最大的苦難,所以長大了之後,麵對什麼樣的困境,他都覺得,也不過如此,沒有小時候難。
但唐棠不一樣,她的家世,財富,頭腦,讓她像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一樣,一丁點挫折都會像海上的風浪,讓她痛苦難耐。
況且自幼喪母也不算小挫折,也沒聽她怎麼提起過她爸,估計也關係不好,她心裡也很多難過吧。
“……誰要在豬圈裡上廁所!”
再多的多愁善感也被這句話衝的一乾二淨,唐棠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這不是看你羨慕的要哭出來了,哄哄你嘛!你餓不餓,待會兒估計吃不上飯了。”
“嗯?你帶吃的了?”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丁祿還真的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兩個包裝完整的,小小的豆沙包。
“你還真隨身帶著吃的啊?”
唐棠接過來,撕開一個的包裝,猶豫了下,把撕開的遞給了他。
丁祿倒也沒客氣,接過就往嘴裡送,還含糊著說道:“夜班人嘛,肯定得隨身帶點吃的。”
唐棠咬下了手裡的豆沙包,麵包許是放久了,有點硬,乾巴巴的,餡子的紅豆沙又太過甜膩,並不好吃,但她還是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夜裡的工廠十分寂靜,隻有幾盞路燈零星的坐落在牆體外圍,黑漆漆的,像不知名的怪物張著嘴等待著獵物進入。
丁祿靠在牆上,四處觀察了下,沒見人,也沒見攝像頭,遂輕輕一揮手。
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才恍然意識到身後跟著的不是自己的同事,大約是看不懂他的手勢的,便連忙回頭,卻不見人影。
他愣了一下,呼吸都差點停滯,一低頭,卻見那自己以為失蹤了的人半蹲在地上,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丁祿氣息一滯,幾乎以氣音說道:“你蹲著乾嘛?”
“我們不是要躲著?”
“你蹲著你怎麼走路啊?趕緊站起來!跟緊我!”
丁祿一把把人拽起來,又不放心,也顧不得什麼距離不距離的,把人的手緊緊攥在了手心裡,溫涼細膩,柔弱無骨。
唐棠一怔,低頭看了看那隻拽著自己的大手,溫熱有力,包裹著她的手,一點縫隙不露,安全感十足。
她垂下眼眸,安靜的跟著他的動作前行。
在唐棠看來,這一路就是簡單的走走停停,繞來繞去,基本上沒遇見過人,也沒聽見什麼不一樣的聲音。
但丁祿看來就不一樣了,這工廠裡的監控多的人頭皮發麻,他隻能儘量挑監控少一些的地方,還好兩人都戴了帽子,他特意叮囑身後姑娘不許抬頭。
眼見路線越走越偏,唐棠拽了拽丁祿的手,解開自己腕上的手表給他戴上,又指了指表盤裡閃爍著的紅點,壓低了聲音道:“我們要找這個。”
丁祿皺眉看了看,點點頭,遂順著這個方向去。
這個方向明顯是對的,監控的數量明顯增加,而且時不時還有手電筒的燈光晃過,顯然這個點了還有人在巡邏,跟外麵的鬆懈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彆。
長得都差不離的走廊,好多牆壁上都安了玻璃,這讓兩人的潛入變得愈發艱難。
“這回可以蹲下了。”
唐棠神奇的從眼前男人麵上讀出了這句話,跟他一起蹲在了玻璃窗下。
手電筒的燈光在兩人頭頂晃了兩圈又離開,兩人屏息而待,一動不動,果然,過了幾秒鐘,那燈光又晃了回來,停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了慢慢遠去的腳步聲。
她略鬆了口氣,弓著身子,小步小步地,幾乎是被男人拖著前進。
身邊忽明忽暗,腳步聲越來越多,遠近都有,唐棠明顯感覺到丁祿也緊張了起來,他們拉在一起的手心裡都有了汗漬,隻是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不過在夜裡,偷偷摸摸的匍匐前進,對她來說,還真是第一次。
這種體驗比想象中的私奔還刺激的多。
唐棠抿唇,不經意的扭頭卻突然對上了一雙眼睛!
原來是這扇門下麵有個詭異的小窗口,像是醫院監控室那種用來送飯或者觀察的小口子,有一張臉就那麼靜靜的貼在門上,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她心臟驟停,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人類的眼睛,看著黑白分明,也是血肉之軀的樣子,但那直勾勾的,無機質的,像什麼冷冰冰的機器一樣的眼神,又讓她遲疑了。
丁祿察覺到她的僵硬,回過頭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過去,猛然也對上了那雙眼睛!
“艸!”
丁祿低咒一聲,幾乎就要立刻出手把人打暈,卻被唐棠拽住了手。
他看過來,唐棠舔舔乾澀的唇,根本不敢移開目光,還繼續跟那眼瞳對視著,聲音輕柔卻堅定:“你看,他沒反應。這是……真人嗎?”
丁祿也發現那人一動不動,要不是偶爾會眨一下眼睛,他幾乎以為是個等比蠟像什麼的了。
可不管是不是真人,這眼神明顯都不對。
他壯著膽子,用手表上十分微弱的亮光輕輕晃了晃,那雙眼睛周圍的模樣映入兩人眼簾——一張蒼白到麵無血色的臉,長相普通,有些瘦弱,卻確實是人類的模樣。
丁祿皺著眉頭要放下手表,卻被唐棠拉住,“你看他的衣服。”
他凝神看去,那人身上穿著的,不像是什麼保安服或者工作服,反而像是那種統一發放的無菌病號服,藍底紅字,他眯起眼睛,在領口上看到了一個數字,59。
“什麼意思啊?這什麼東西啊?我們還能不能走啊?”
唐棠也有些打鼓,不過來都來了,總不能白來一趟,她吞了吞口水,“我也不知道,但,要不,接著走?”
丁祿點點頭,“行,那我們接著走。”
她跟那人繼續對視著,一點一點的往後退去,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也不做出什麼大的動作,幸而那人也一直沒什麼反應,隻是用目光一直默送他們離去。
好容易看不清那眼睛了,兩人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卻聽得周圍腳步聲雜亂起來,手電筒的燈光也連成了一片。
有聲音在叫:“59號不見啦!快去找找!”
“一隊這邊,二隊這邊,走!”
糟了!
兩人對視一眼,丁祿也顧不得那59號到底是什麼東西,連忙拉著唐棠躲進了最近的一扇門裡——也就是那個領口處繡著59的怪人所在的房間。
這下真的是前有狼後有虎了。
兩人不知道那59的底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說話,幸而他是能動的,丁祿連拖帶拽的把人塞進了一個櫃子裡,想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雖然是有些瘦弱,可他到底是個實打實的大男人,和自己在一個櫃子裡根本擠不下。
他低咒一聲,幫他關上了櫃門,自己跑去了剩下唯一一個,唐棠在的那個櫃子裡。
唐棠驚恐的抬頭,卻發現是丁祿拉開了門,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人已經鑽了進來。
“彆……”
“噓!”
她阻止不及,隻能眼見丁祿合上了櫃門,門外的腳步聲紛雜傳來,這下她是真的不敢動了。
這櫃子狹窄,藏一個人沒什麼問題,兩個大男人裝不下,但一男一女也絕不寬敞就是了。
唐棠幾乎是和他緊緊貼在一處,稍微想了想她就明白為什麼這男人躲到了這邊。
可是……
那個59明明更瘦啊!
不過這話她也就是在心裡吐槽一下,真借給她幾個膽子她也未必敢跟那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的家夥貼在一起。
道理都懂,可是真的很尷尬啊!
丁祿許是怕自己動作太大把她擠出去,剛才進來的時候就已經一手攬著她的腰身把人攬在懷裡,腳步聲來的太快,兩人哪有時間調整什麼姿勢,這樣狹小的空間,一點動作都會有聲音,如今更是一動不敢動了。
唐棠感受著腰間的手臂箍在自己身上,像個鐵鉗,挾製住了她,動彈不得。
湊得這樣近,她的臉正好貼在他胸前,洗衣粉的清香,淡淡的煙草味道混雜著一股子汗味兒傳進她的鼻腔,不臭,也不難聞,像是木桶中發酵出的酒意,醇厚濃烈,辛辣侵人,嗆得她幾乎頭暈眼花。
他的胸膛很硬挺,貼上去還能感受到些微的肌肉彈性,想想平日看到的寬肩窄腰,唐棠默默紅了臉,這身肌肉軟中帶硬,好像,確實不錯。
回過神來又暗自唾棄自己,也不是沒碰過男人,簡簡單單抱一下怎麼就暈頭轉向了?
她不好受,丁祿卻也沒有表現得那麼鎮定,紋絲不動。
他一直透過櫃門上的透氣孔觀察著外麵的情況,努力轉移自己的視線。
他到底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美人在懷,還是個身嬌體軟,膚白貌美的美人,最主要的,自己還對人家有那麼點意思。
他上次抱她的時候就知道她輕,卻不想這腰這麼細,自己一隻手臂就能攬住,還有貼在自己肋骨處的柔軟……
這種情況就很尷尬了,他怕不好好轉移注意力,萬一出了醜可怎麼辦。
這般想著,丁祿的身子愈發僵硬,不知道的以為他隨時準備衝出去跟外麵的一群保安徒手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