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行》原定三月底在黑龍江伊春開機。
月中,定妝照拍攝前夕,電影《風行》官博在清晨五點發布了一條微博,瞬間炸癱全網。
電影風行官博——由@淩頌電影出品,@羌姚執導,@梁斟、@白純、@蔣恒、@聞城、@江西領先主演的#電影風行#發布概念海報,電影講述叛逆少年林烈與母親相互救贖的故事。
雞還沒打鳴的時間,人卻先懵了——這是臨開機換主演了?
林烈不是確定由聞城演嗎?被換已經很慘,居然還淪落到了四番?
頂替他的不是彆人,正是試鏡被淘汰的梁斟。
全網一片嘩然,果然有梁斟在的地方就是輿論的中心,《風行》這波操作徹底惹了眾怒。
按照電視劇的說話,電影《風行》是絕對大男主戲,即便白純是女主,但也隻是梁斟飾演的林烈在電影中的過客,更彆說淪落到男四的聞城了,那幾乎等於客串了。
這場換角風波中,最受傷的自然是聞城的粉絲——自家哥哥影帝都拿了還被換角,這就是公司的無能!於是在怒噴風行官博的同時,連帶著也把聞城公司全家都問候了一遍。
蔣恒和江西的粉絲則認為:搭檔梁斟這種專演爛片的演員簡直就是恥辱!
白純的粉絲因早前白純那番言論,自視清高女神已經徹底擺脫渣男陰影,沒想到幾日不見,又要再次給梁渣男抬轎,紛紛向白純工作室覲見:支持白純拒演。
而那些事不關己的彆家粉絲和吃瓜群眾則是嘖嘖兩聲:論資源還是梁斟最硬啊!
就在全網吵翻天的時候,隻有梁斟的粉絲歲月靜好,做起了‘縮頭烏龜’——梁斟“搶”角風波並非第一次,從前開機後又換成他的情況都有好幾次。
梁斟資源咖,後台硬是大家公認的,這次唯一能讓他們震驚點的或許是——他的後台居然已經硬到能隨意更換羌姚確認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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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羌姚推開盛銘川辦公室的門。
她是從家直接過來的,裡麵還穿加絨睡衣,外麵套了件長及膝蓋的黑色羽絨服,六十多歲的年級依舊走路帶風。
盛銘川站在落地窗前喝咖啡,聞聲扭過頭來。
“您來了,”他還是那副西裝革履、正派嚴謹的模樣,開口的語氣像已等候多時。
“你們淩頌什麼意思?”羌姚來到盛銘川麵前。
盛銘川太高,她需要仰起頭才能跟他的眼睛對視,其實卻不弱,“為什麼突然換成梁斟?”
盛銘川朝羌姚舉起手裡的咖啡杯,“您喝點什麼?”
他說著走向咖啡機,“我記得您愛喝甜的,卡布奇諾吧,我最近剛學的,嘗嘗我的手藝。”
羌姚沒轉過頭來,背對著正在做咖啡的盛銘川,冷聲說:“我需要解釋。”
盛銘川像沒聽到她說什麼,隨著“叮”的提示音響起,咖啡做好,卻發現沒糖塊了。他沉思了片刻後遺憾道:“看來今天隻能請您喝苦咖啡了。不過這杯咖啡跟天氣倒是很相宜。”
陰天,灰沉暗淡。
毫無春天的生機盎然。
盛銘川端著薄瓷鑲金絲的咖啡來到沙發前,把咖啡杯放到對麵茶幾邊緣,自己則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氣定神閒地淺抿了一口自己的那杯咖啡,不看羌姚地叫了聲“羌導”。
平聲平氣,卻威嚴十足。
羌姚站在原處沉默了幾秒,轉身來到沙發前,在離盛銘川擺放咖啡杯最遠的位置坐下。
盛銘川麵不改色地疊放起雙腿,繼續淺淺抿著他的黑咖啡。
“按照事先約定,我有權利決定男主是誰。”羌姚語氣不善,“梁斟不在我的備選裡。”
“是,”盛銘川點頭,“但如今情況不同了,我家老爺子不知從哪裡拿到了梁斟的試鏡視頻,他認為您的決定有失偏頗,非讓我再給梁斟一次機會。”
羌姚抬眸看向盛銘。
盛銘川無奈地說:“您也知道的,老爺子脾氣倔,現在年紀大了,更是誰的意見都不聽。”
羌姚沉默幾秒,隨後冷笑出聲:“梁斟試鏡視頻到底是他不小心拿到了,還是你故意給的?”
麵對質疑,盛銘川也不反駁,態度坦然地闡述事實:“羌姨,現在討論這些很重要嗎?”
一聲‘羌姨’像是惹怒了羌姚,她臉色越發難看。而後,她態度更堅決地拒絕道:“我不同意梁斟演林烈,他也演不了林烈。”
盛銘川似是歎了口氣,將咖啡杯放到麵前桌上,“羌姨,現在您還不明白嗎,如果換角需要經過您的同意,您又何必在今天跑這一趟?”
羌姚猛拍桌麵,良好教養在此刻蕩然無存,“你跟他簡直一丘之貉,連最基本的底線都沒有!”
盛銘川不生氣,反而笑著說:“羌姨您過獎了,我跟我家老爺子比還差得遠。就比如選男主這件事,我當時可是支持您用聞城的,對吧?”
突然的重擊讓兩個咖啡杯跟玻璃桌麵發出清脆碰撞聲,隨之而來的就是靜可聞針的死寂。
盛銘川的話羌姚無法反駁,她被氣得手在不停抖。
片刻後,她攥緊成拳,收回到自己身側,不看盛銘川,確認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盛銘川攤手,“那我們隻能另擇名導了。”
羌姚:“你在威脅我?”
盛銘川:“不敢,我隻是在跟您闡釋現狀。”
羌姚沉默。
不容更改的現狀像她職業生涯的恥辱。
她入行四十多年,最輝煌的時刻還是二十七年前,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自那之後,她嘗試拍攝了各種題材的電影,儘管獲獎無數,卻沒有一個滿意的作品。
電影市場越發沒落,好劇本可遇不可求,她急需一個《風行》這樣的好故事,再次證明自己依舊是中國最好的導演。所以她在看完劇本後,接受了淩頌開出的隻允許她定男主的條件。
對一個自負到傲慢的導演而言,如果連演員都不能自行決定,那無意識要了她的命。但在命和好電影之間,羌姚毅然決然選擇了後者。
可如今,羌姚覺得她連最後一次尊嚴都沒有了,她該憤然離席,但她做不到,她太需要《風行》來再次證明自己是個能拍好電影的導演了。
而淩頌正是清楚這點才敢連通知都沒有直接更換了男主,他們吃準她不會放棄《風行》。
空氣都在僵持。
片刻後,盛銘川側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他問羌姚:“您是因為跟梁斟的關係,才從不跟梁斟合作嗎?”
羌姚抬眼看向盛銘川,聽他繼續說:“您該知道的,他演技還不錯,從試鏡看,他就是最適合林烈的人。您既然給了他試鏡機會,為什麼不能再給他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呢?”
這話羌姚一時無法回答。
邀請函並非她發給梁斟的,但上麵落款又偏偏是她工作室的公章。
但現在糾結那些毫無意義,羌姚難以置信地問盛銘川:“你不會是在關心他吧?”
盛銘川不置是否。
羌姚說:“盛銘川,這麼多年了,你裝的不累嗎?你父親把愛都給了他出軌生的孩子,你這個正妻生的卻要天天給他擦屁股,你就不恨嗎?”
她試圖激怒盛銘川,但盛銘川卻麵不改色,反而很有氣度地說:“我不幫他,難道指望您這個親生母親幫他嗎?”
這話是赤裸裸的挑釁。
羌姚表情僵住,“很好,”
她平靜了片刻後,“那麻煩你轉告你的好弟弟,拍我的電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讓他做好隨時可能滾蛋的覺悟。”
“一定,”盛銘川說。
“羌姨,”在羌姚奪門而出前,盛銘川突然叫住她,“還有件事我覺得您該知道。”
“您前兒媳是《風行》宣傳負責人。”
*
因《風行》換角風波,網絡混亂一片,然任由外界風雨飄搖,梁斟本人卻無事發生。
拍定妝照當天他罕見地盛裝出席,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攝影棚,依舊拽成二五八萬。
對接演員完成拍攝是藝人部的工作,現場調度是製片部負責,宣傳部負責對定妝照現場完成跟拍。
餘禧盯著攝影師把拍攝機位都確定好,現場暫時沒什麼事,她就出去買咖啡。
她結束廣州路演又去跟了另外一個項目,昨天才剛回北京,此刻累得隨時都能睡著。
前門工人在往棚裡搬運器材和道具,餘禧準備從後門出去。
她剛拐出通道,就感覺旁邊湧出一股熟悉的味道,而後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猛地帶進了後門牆板裡的三角角落裡。
“噓——”梁斟捂住餘禧的嘴巴。
北京這幾天回溫,餘禧隻穿了件薄衫,後背貼著牆麵,有些涼。
但梁斟天生體熱,捂在她嘴巴上的手掌燙得她心潮澎湃。
“為什麼不回我信息?”梁斟看著餘禧問,表情又是那副委屈樣子。
“嗚——”餘禧含糊地發出一個聲音,眼神示意自己說不了話。
她想梁斟腦子大概是真的壞了——就算不捂著自己也不敢大喊啊,她比他更不希望他們的關係被曝光。
梁斟反應了兩秒,鬆開手。
其實他捂得不緊,但餘禧還是誇張地吸了兩口氣。
梁斟緊張道歉:“不好意思,手重了。”
餘禧抬抬手,示意自己沒事的同時把他往外推了點。
靠得太近了。
梁斟卻紋絲不動。
餘禧嘗試幾次無果後就放棄了。
後門隻有工作人員才能通行,這會兒大部分又都忙著,此處就顯得格外隱蔽安靜。
餘禧和梁斟是在一個拐角處,光線甚至都有些陰暗。
梁斟的心跳聲強勁有力,餘禧平行視線,才發現為什麼同事說今天的梁斟穿得很勁爆。
他外套是品牌給他梁斟定製的黑色西裝,裡麵搭了件粉紅色的深V真絲襯衣,從餘禧這個角度過去,正好能看到他胸前若隱若現的肌肉。
餘禧剛認識梁斟的時候,梁斟空有一個高個子,身上瘦巴巴的根本沒有肌肉。四年不見,他胸肌已經要躍躍欲出了。
哦,上次事出突然她沒顧上觀察。
梁斟察覺到餘禧的視線,抿唇不知道想了些什麼,而後抬起垂在身側的手,牽起餘禧的手。
餘禧手涼,被他這麼一燙搞得心跳有些亂,掙紮著要梁斟放開她,但梁斟卻執著地抓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
餘禧:“?”
梁斟看著她說:“我想了想,用陌生號碼搭訕好像不管用,要不我色/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