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群島 sec(1 / 1)

林染 鬆月苔痕 2501 字 2024-05-01

2015年1月20日。

下午兩點,去往聖靈群島的飛機即將著陸,我推了推身邊熟睡的調酒師。他摘下眼罩,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到了?”

“下飛機就分開。”我說。

他一臉不屑,“什麼話?不就個小丫頭,還能把我們兩個大男人玩的團團轉?”

我搖搖頭,正色道,“說過有危險,不想把彆人牽扯其中。我沒和你開玩笑。”

“彆人?”他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喂,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朋友?”我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

他一副極為受傷的樣子,開始喋喋不休。

“共事一年多了,酒一起也喝了不少。雖然知道你獨來獨往慣了,討厭和彆人建立關係,也不會接受彆人的好意。可好歹談了個戀愛,以為你有進步來著......”

“為什麼會拿我當朋友?”

我的表情想來十分認真,他難得露出嚴肅的神情。

“你這人看著寡淡,本質卻溫柔堅韌。說話雖然缺乏情商,但可能因為讀書多,聊天挺有趣。欠我的酒一瓶沒落下,琴彈的也不錯。總而言之,拿你當朋友並不是奇怪的事。”

“真拿我當朋友?”

“是的。”

我鼻子一酸。他顯然有些慌亂。

“喂!一個大男人,你要是哭了我笑你一輩子!”

我搖搖頭,深吸一口氣。

“不會哭。隻是第一次有朋友罷了。”

他一臉震驚,“真的?”

“真的。”

他顯然十分好奇,飛機落地後,我一邊拖著行李,一邊講述過去。

“以前學琴的時候沒時間交朋友,後來去初中,彆人已經一起上了一年多的課,打成一片。我沒學過怎麼與人相處,就這樣莫名其妙一個朋友都沒有。後來他們聽說我彈琴好,非要我表演,我那時候正討厭鋼琴,拒絕了,就有人開始用各種手段欺負我。我剛開始覺得無所謂,置之不理,結果放任了他們。想保護自己時,他們已經形成了一股肉眼不可見的勢,很多人出於好奇或認同感或各種原因加入。”

“或許隻是因為跟大家不同,就被嫉妒,鄙視,討厭。雖然知道人類向來如此,但在學校裡的表現方式更直接粗暴。於是我一個朋友都沒有,就這樣上了大學。”

“我因此能敏銳感受到彆人的惡意。敏感到即使是好意,有時也會誤會。人和人之間純粹的好意本就很少,多多少少都夾雜些什麼。所以到了大學依舊跟人相處不好,索性就一直一個人。有時候感到孤獨,但總比傷害彆人或傷害自己要好。”

在機場外攔了輛車,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剛在後排落座,我聽到調酒師咳嗽一聲。

“這麼一想,我小時候也欺負過彆人來著。初二時,班上有個女孩外表不好,剛開始隻是幾個人嘲笑她,後來越來越多,甚至成了班裡的公用笑料之一。我偶爾也拿此開玩笑。當時是抱著什麼心理做這種事的?”

他想了想,自問自答道,“或許是覺得和大家一起比較安心,不融入其中仿佛自己也馬上會被排擠。現在聽你這麼一說,突然覺得很對不起那孩子。”

“正是因為這樣才可怕。”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實質上沒有誰有強烈的惡意,是細小的惡意彙聚成惡魔之手,傷害他人。即使多年後有歉意,也是細小的歉意。不會有人為了這細小的歉意特意找上門道歉。不過道歉又有什麼用?破壞已經留下空洞,受害者隻能懷揣著空洞,過著不完整的人生。”

“更可怕的是缺少善意。善意因為畏懼惡意不敢靠近,如果當時有人可以和我做朋友,想來我會好受很多。然而和當時我交朋友,或許會同樣被孤立,沒人願意為我冒風險。所以我的空洞究竟是被惡意破壞,還是因缺乏善意形成,我也搞不明白。”

我頓了頓,“一直以來就這樣逃避人際關係,不用對誰承擔責任,隻管過好自己的生活。想著會這麼過一輩子的來著,然而林染出現了。”

“她很特殊?”調酒師問。

“她和我很像。不完整,沒有社交,孤獨,渴望解救。然而讓我怦然心動的是,她對我沒有一絲惡意。”

“我對你有惡意?”

“剛認識時有。現在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不過很少能感受到了。”

“很難理解,她的善意就那麼純粹?”

“的確奇怪。她和正常人不一樣,好像惡意在她身上是不存在之物。她似乎天生缺乏那種情感。”

我們在定好的酒店門口下了車,是司空見慣的星級酒店。找人幫忙鎖定過林染所用公共電話的位置,猜想她暴雨天跑不遠,這酒店是離那電話亭最近的。

東西安置好,我在酒店大廳的沙發坐了一晚上。次日,我在附近的咖啡店和酒吧待了一天,沒聽到有用信息。第三天,我在街上亂逛,把體力消耗乾淨後回到酒店。

晚上,調酒師來到我房間,質問我到底什麼打算。

“已知無法借用警方。一旦借用,那人必然不會和我繼續這場“遊戲”。要是刻意隱藏,在異國他鄉想找到她幾乎不可能。異國他鄉,信息不足,隻好等她出招了。”

“你這樣能救林染?”他聲音憤怒。

“腦袋不夠用,但覺悟是夠的。那人肯定會來找我,我等著就好,不過是失去先手優勢而已。反正本來我們就處於完全劣勢。”

“我冒著這麼大風險和你來,你就準備被動等著?在路上碰運氣?媽的,我就當來玩了,你自己找去吧!”

他罵了我幾句,摔門而出。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跟前台要了一杯酒,將熱水放滿浴缸。蒸汽彌漫房間,我慢慢沉入水中,思考林染和我的距離。

她極有可能住在這附近,甚至可能就住在這家酒店,住在我隔壁間。

行程沒絲毫隱瞞的意圖,那個挾持林染的人,或許對我的行程明明白白,甚至此時正用攝像頭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