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4日
與房屋中介分開時已是傍晚。我打車回家,在電腦上搜索當年的案件。
丈夫酒後殺死妻子,畏罪自殺。唯一的目擊證人是女兒,事後被送往福利院撫養。
人間慘劇。然而邏輯清晰,證據齊全,沒有任何值得懷疑之處。
不過有一點讓我極其在意。
報道都用的化名,那個女兒的化名是林染。
我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吐出,煙霧在桌麵上彷徨,久久不散。我凝視那片煙霧。
化名要規避,所以她是故意選了林染這個名字?至少不可能是巧合叫做林染的。
我想象若是恐怖命案報道中的化名出現自己的名字,我看到後絕不可能故意靠近犯罪地點,更彆提住在裡麵了。
我關上電腦,靠在躺椅上。房間黑漆漆的,仿佛被人用墨汁填滿。窗外傳來秋葉摩挲的細碎聲。
我閉上眼思考。
林染失蹤必然來自出乎意料的不可抗力。不然她至少會給我留下些信息,不會讓那座屋子那樣乾淨。
而半夏說林染沒有鐮刀,處於危險。這意味著我必須儘快找到她。
我坐起身子,給調酒師和中介打去電話,拜托他們打探十幾年前那場案件的消息。
2015年1月11日。
夜晚,我把所有信息打印出來,擺在書桌上。
一周以來,我走訪了那房子的所有鄰裡。調酒師和房屋中介也都是消息靈通的人。的確收集到不少信息。
我把打印出的信息看了好幾遍。終於意識到,調查所謂真相,對於找到林染毫無幫助。
無論是深入調查這種板上釘釘的命案,還是追蹤當年那個女孩的人生軌跡。都隻是在探求林染和半夏本身就知道的事實。
而這次失蹤,來自出乎她們意料的不可抗力。
那我該做什麼?那我能做什麼?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了我。我趴在桌子上,十天以來積壓的疲憊和負麵情緒像海浪一般洶湧地衝刷理智的海岸。我無處可逃,幾近被淹沒。
淚水浸濕袖子,十分冰冷,我擦乾眼淚,陷入深深的迷茫。
我應該做什麼?或許該報警。可是讓這種強大的外力介入,真的會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嗎?
我看向手邊的電話。
如果我現在打給警察,萬一她打過來,占線了怎麼辦?
電話雖然十幾天沒響過,然而總是一副即刻要鳴響的樣子。我不得不擔憂。
由於這份憂慮,這些日子一直在等電話。每晚坐在電話旁的躺椅上睡不著覺,生怕它響了我卻沒聽到。
這種感覺十分難熬。仿佛身體正一點一點地隨著躺椅腐朽,最後變成一具乾屍,然後屍體變成灰被風吹散,隻剩衣服留在那裡。然而直至世界毀滅,電話也沒能響起。
要不要報警?
頭腦發脹,不知思索了多久。時間這玩意兒我感知不出來,它最近變成了不精準的陌生事物。
看著周圍的人規律地工作生活,我有時會恍然以為自己生活在另一種時間流速的世界中。
叮鈴鈴。
電話響了。
我渾身一激靈,被電話聲拉回現世。仿佛剛剛失明的人小心翼翼又拚儘全力地觸碰牆壁一般,拿起聽筒。
電話那頭傳來雷鳴和暴雨聲。
“喂?能聽到?”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聲帶在顫抖。
“能。”
是林染的聲音。真的是林染的聲音!我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言語在嗓子口擁堵住,一時間說不出話。
“來救我。”她聲音虛弱。
“你現在在哪?”
“不知道,我偷跑到電話亭,附近有白色沙灘,路上遇到了許多外國人。”
她聲音發抖,我察覺到她在哭泣。
“和希,事情超出掌控,我很害怕。”
我強忍著不去安慰她。
“冷靜一下,我一定會去的!你現在深呼吸,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信息。”
她聽取建議,做了幾次深呼吸。
“其實我”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電話那頭久久的沉默。我心底升起不祥的預感。
“林染,林染?怎麼不說話?”
“悄悄告訴你,在聖靈群島哦!”
電話那頭傳來俏皮的女聲。我脊柱發涼,毛骨悚然。
“林染呢?”
“沒意識了。”
我捂著聽筒口,猛地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拿起聽筒。
“確實在聖靈群島?”
“我才懶得騙你!其實心底期待你來,你來了會更好玩!”
“具體位置?”
“告訴你就沒意思了。不過跟你透露一下,你的時間很緊迫喲!”
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
雖然情況不妙,但我多少鬆了口氣。不管怎樣,總算有了頭緒。
我盯著手中的聽筒。腦海中困擾我許久的繁雜信息和混亂線索通通褪去顏色。
現在的我隻明確兩點。
林染在聖靈群島。
她在向我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