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這一隻怎麼不太漂亮?……(1 / 1)

“不言!”一隻高大俊美的鮫人從珊瑚叢中繞出來,衝著不言揮揮手。

什麼……不言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疑惑地看著自己在水中熒熒發光的尾巴,海草親昵地纏住他的尾巴尖,魚群親吻他的鱗片。

“要遲到了!”鮫人遊過來執起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衝。他的手很大很暖,緊緊包裹著他,仿佛已經這樣互相依偎了很多年。

不言順著他們緊握的手往上看,那鮫人正好回過頭來,不閃不避地對上他的視線,衝他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言隻是看著他,那個名字在口中轉了幾個彎,不知該吐出來還是應該咽下去。明明隻是一個名字,卻脹得他的心鈍鈍地痛。

不言掙開他們緊握的手,停在原地:“我不想去了……就讓我留在這裡。”

那隻高大的鮫人再次湊過來想要牽他的手,不言隻把手背在身後,扭頭看向彆處。

“我得走了,不言。”

不言咬著牙說:“不,彆走。”

“我得走了,不言。”

不言嘴角顫了顫,終於下定決心,撲進他的懷裡,哽咽著說:“留下來,留下來陪我,哥哥。”

“我得走了,不言。”

不要……不要……

那鮫人捧起不言的臉吻了吻:“不言要等哥哥回來,哥哥不會失敗的。”

說罷轉身離去,消失在深海茫茫處。

在海洋的深處、海族世代棲息的地方,大海是什麼顏色?藍色?純白色?

是紅色,是流動的鮮血……

那流動的猩紅從不危最後消失的地方傾瀉而來,漫過不言瑟瑟發抖的身體,一直把整片深海染紅才罷休。

他才離開多久?一秒?兩秒?

不,其實已經很久了。

那一日叛亂後,長老用秘法抹去了他們的痕跡,不言於是再也想不起不危完整的深刻的麵容。長老說他得為他們贖罪,於是把他送去龍王寢宮十年。

此後數年,在龍宮冰冷的寢榻上,無論他如何拚命回憶,也隻能憶起一團模糊的影子。

這一次卻這麼清晰,清晰地如同不危從沒離開過他的生活。

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不言卻隻想嚎啕大哭。

“我回來了。”恍惚中好像有人在他耳邊這樣說。

可是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不言從夢中掙紮著醒來,久久不能回神。

域外之海。

“王。”一聲又一聲,說不上是對俊美無儔的新王的孺慕,還是對嗜殺無度的暴君的俯首。

長老已屍首分離,不危悲憫地合上他的眼睛:“這可是您教給我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不危拍拍手起身,他有一雙憐憫眾生的眼睛:“該去見見龍王了。”

鳶城。

“他真是狠心呢,”流光把含光丟開,走到一個正在破殼的蛋前,“我為他懷了孩子,他卻隻想離開我,於是我隻能割了他的尾巴,拔了他的逆鱗。”

含光正蜷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聞言震驚地轉頭看向流光:“你……瘋子……”

流光噙著笑,溫柔地注視剛剛破殼,正探著一顆腦袋啃蛋殼的小鮫人,漫不經心地說:“你也會這麼做的,你的心早就想這麼做了。”

“不,我……”

流光並不理會他,耐心觀察著他剛破殼的孩子,“這一隻能活下來嗎?”他自言自語地問道。

“這些……”

“這些都是我們的孩子,”流光笑著說,“你要當哥哥了。”

流光指了指他麵前的小鮫人:“過來看看。”

含光握了握手中的劍柄,斂目沉思。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讓事情走到這一步。”含光的語氣沉靜,毫無波瀾。

流光輕哼一聲,自顧自地說:“你不好奇那些更大一點的是什麼嗎?當然,那也是不言的孩子,可惜不是我生的。”

“他的那些舊情人不太有骨氣,不過還是有一個可造之才的不是嗎?他生下了這些孩子,他的體質與鮫人的相性真的很好,比我的那些存活率低下、發育期漫長的孩子要好得多。”

“因此我很不高興,隻好請他去死了。”

含光不置可否,上前兩步,走到流光身邊,問道:“他們的心呢?你挖了出來?”

流光驚訝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流光欣賞了一會他茫然的表情,微笑著說:“不言吃掉了呀。”

“什麼意思?”含光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域外之海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流光耐心地解釋說,“出身域外之海的海族天生仙骨,百年化形,吸食天地靈氣,便可平地飛升,位列仙班……”

“我真想不明白他為何會離開那兒……”

“不過他們似人終究非人,何況還斷了尾,我哄他乖乖吃下這些,自然隻是希望他活得更久一點。”

含光咬牙切齒道:“明明隻是,明明是你斷了他的尾,才害他至此。”

“哦,是嗎?”流光無所謂道,“誰都會這麼做的。”

“噓……”流光捧起那個已經被吃了一半的蛋殼,輕聲說,“小點兒聲,你吵到他了。”

含光刷地拔出他的劍,劍氣如虹,狠狠地朝流光揮去。

流光側身躲過,仍小心抓住他的蛋,口中喃喃道:“這一隻怎麼不太漂亮?要不還是掐死吧。”

說著把剛破殼的鮫人往地上狠狠一摔,便隻剩下血與劍的交融。

他回頭深深看了含光一眼,不閃不避地挨了那狂嘯的飛劍好幾下,直至在臉上留下一道血痕,才慢悠悠地撫臉歎道:“他如今每月都得進食一顆人心,你不會讓他難受的對吧。”

“太慢了,”流光無奈地說,“你的劍終於有了幾分血性,但是還不夠。”

“是嗎?”含光反唇相譏,“可是你已經拿不動劍了,三兩蝕骨香還不夠讓你渾身無力嗎?”

流光笑了笑,順從地昏倒在地。

“哎呀呀,真是一處父子相殘的好戲碼呢。”宗正柔笑著探出頭來。

“滾。”含光抿唇上前捆住流光的手腳。

“需要幫忙嗎?”宗正柔掩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