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做了三個菜，她飯量那麼小，也不知道吃了她幾天的存糧。他在貨架上，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全都放進了推車。

牛奶，雞蛋，全麥麵包，牛裡脊，豬後腿肉，鮮蝦，琵琶腿，西紅柿、蘋果、黃瓜。大米也買一袋，這麼重她應該提不起。食用油也重，買一桶。

他像個狂熱分子，腦海裡連他自己是誰都搞不清。

對不起，蘇靈，誤會了。

他把滿滿三大包東西提到蘇靈門前，突然非常猶豫，甚至不敢敲門。她要是問，他如何答？

說，對不起，我把這麼好的女孩子，想成了走私犯？甚至因為你的貧困，而懷疑你的行為。

還是說，抱歉，之前說的一切都是假的，請原諒我對你不夠真誠。

正在來回糾結中，突然門打開了，蘇靈提著垃圾袋。

她顯然完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狀況，她快速掃了眼門口一堆東西，兩個大眼睛裡寫滿了驚訝。

“偃哥？你怎麼……”

“吃了太多東西，無以為報，就趕緊給你補了些。”

“這，這也太多了吧！”蘇靈哭笑不得。

“蘇靈。”

“什麼？”她抬頭看向他。

“以後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也彆帶陌生人進家裡，見過一兩次麵的也不行。凡是跟你兌換錢的行為，都要拒絕掉，聽見了嗎？”她從驚訝變成了惶然，小學生一樣點點頭。

還有什麼，他在心裡想，“不要隨便借手機給彆人，也彆晚上隨便開門，更不要留陌生人在家裡，任何時候都帶點戒備心。”

可是，這些不都是他剛剛做過的嗎？

“你也不行嗎？”蘇靈氣若遊絲的問。

“什麼？”方偃昇沒聽清。

“我問，”蘇靈抬起頭眼睛閃閃的看著他，“你也不行嗎？”

電梯門“叮”地一聲響起，薑銘元突然從電梯裡走了出來。他剛看到兩個多小時前蘇靈打了三通電話，於是下樓看看怎麼回事。

不曾想看到了方偃昇。

“王哥？”薑銘元有點摸不清狀況。“怎麼這麼多東西？阿靈姐你買的嗎？”

方偃昇沒有回答蘇靈的問題，噠噠的馬蹄是個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他該走了。

於是轉過身邊按電梯下行鍵一邊對薑銘元說，“幫她把東西拿進去吧。”

隨後深深看了眼蘇靈，電梯門打開了，方偃昇走了進去。

“什麼情況？怎麼回事？”薑銘元一邊幫蘇靈把東西往冰箱裡麵歸置一邊好奇的問。

“沒什麼，剛好碰到。”蘇靈怏怏的說。

“超市碰到幫你提回來的？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這個全麥麵包可以給我吃幾片嗎？餓死我了，一天沒吃飯。”薑銘元嘰嘰喳喳。

蘇靈沒顧上理他，想了想突然把手機拿出來，調出計算器，把每樣商品上打的價格碼合計了一遍。704，她默默記住了這個數字。

老王雖然在出勤紀律上管的比較鬆散，但是總部給的績效考核壓力過大，不得已讓蘇靈這種純編輯崗位也兼任部分商務職責。有些單子老王談完意向客戶，便讓蘇靈去追單。

但由於他們始終初來乍到，對這片區文旅板塊到底要怎麼做，用戶的行為喜好到底如何，依然沒有特彆清晰的思路。

於是蘇靈建議要不先做市調，清明假期眼見得追不上了，不如直接舍棄掉，乾脆直接去衝五一。老王對此沒有意見，薑銘元見兩人如此焦慮，說不妨讓他爸組織公司員工五一來團建好了，直接乾滿一年績效。

老王忍不住大笑，薑銘元哪裡懂資本家狡詐，第二季度能把一年績效做滿，下一年度的考核隻會翻翻，總不能讓他爸年年帶員工來團建，一年來三次？

他拍拍薑銘元肩膀，表示感謝，並強調這個隻能算是釜底抽薪，不到萬不得已，不必用。

於是最近一個周蘇靈都在不停修改調研問卷和調研方案，下班蘇靈不走，薑銘元也不回家，看到她搞晚了，還會主動給兩人點晚餐。蘇靈終於有一種弟弟長大成人，終於懂點事兒的自豪感。

待敲定內容後，蘇靈又緊鑼密鼓安排兼職大學生帶問卷出去做訪談，她自己也承擔了一部分，想深入一線更加直觀的了解用戶的需求。

方偃昇決定不再去騷擾蘇靈，卻不想她卻頻繁出現在自己視線裡。

馬上天氣暖和了，西北旅遊又將迎來小高峰，上次被端的窩點著急出貨蠢蠢欲動。方偃昇在平城各個人流密集點盯梢，好幾次他看到蘇靈，要麼獨自一人，要麼和薑銘元一起。

她拿著A4文件夾，跟過往的遊客交流，方偃昇沒讓她發現自己。

工作起來的她非常認真，不管是提問，還是傾聽，或是記筆記，身上那副乖巧的學生氣還在。

有時候她也會被背包客不耐煩的揮手拒絕，方偃昇看到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小腮幫子，像隻小河豚。然後重重的把這口氣吐出來，隨後又立即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看著看著，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嘴角已經裂開了笑容。

有個兩三回，他看到一些年輕的男生交流完後，拿出手機，大概是想加她的微信，她笑著跟對方說著什麼，方偃昇隻感覺心浮氣躁，想跳出來喊她一聲，中斷和男生的攀談，不過到底還是忍住了，他看到蘇靈始終沒有拿出手機。

他看著她坐在路邊，吃麵包喝礦泉水，莫名其妙的竟然心疼的不行，他左顧右盼，想去買點熱乎的飯菜送到她手裡。

方偃昇，你這是怎麼了。

他在心裡問自己。

中午天氣轉陰，沒想到下午就開始飄起了雨。被天氣預報坑了一把，蘇靈連把傘都沒帶。她在動車站做完最後一個訪談調研，趕緊朝公交車站跑去。

三月底的平城，下起雨來非常寒冷。

雨點越來越大，大多數人都選擇去打車，公交站牌下人已經很少了，寒風出來，空曠的站台避無可避。

蘇靈把紙質問卷放在帆布包裡，緊緊夾在腋下，又把文件夾攤開舉在頭上避雨，一邊焦急的朝公交開來的方向看去。

方偃昇看著那個雨中單薄的身影，咬了下腮幫。

“蘇靈，蘇靈！”她聽到有人叫她，振聾發聵，讓瑟瑟發抖的她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