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是不忍心。

因大雨堵得水泄不通的馬路，噪音四起。方偃昇站在車下，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朝她大喊。

他的車前已經有一段空擋，後麵的車在不停鳴笛催促，他看也沒看。

蘇靈順著聲音看清人，急忙朝方偃昇跑過去。

“偃哥，你怎麼也在這裡？”見到方偃昇，蘇靈有點莫名的開心，聲音帶著一股雀躍。

方偃昇打開副駕車門，讓蘇靈坐進去。

回到車裡，方偃昇不顧自己滿臉是水，想找個毛巾趕緊給她擦擦，翻了一圈都沒看到。倒是後排座的背包，他記得有個乾淨的背心。等開到下一個堵塞點，他下車從裡麵翻了出來，回到主駕位，遞給了蘇靈。

見小姑娘有點不好意思接，他一臉坦然，“乾淨的，擦一擦，這邊離你家還有點遠，彆感冒了。”

蘇靈拿了過來，柔軟的背心被她握在手裡，好像直接觸碰到了他的身體。

擦掉臉頰上雨水的一瞬間，她從背心上聞到了一股方偃昇身上雄渾的氣息。

她的臉頓時紅了。

氣氛有點尷尬，蘇靈開始找話說，“好像我每次很慘的時候，都能見到你。”

方偃昇突然想逗她，“照你這麼說，那是見到我好，還是不見到好？”

車內過分安靜，方偃昇轉過頭去看她，隻見蘇靈滿臉通紅，方偃昇頓時也有些不自在，趕緊轉移話題，說路上太堵，前麵有個湯館不錯，乾脆吃點東西再回去。

蘇靈說好。

這是一家很接地氣的夫妻檔小店，但味道卻是出奇的好。食材新鮮，用料大方，裡麵還有紅棗、枸杞和板栗，一道乳鴿湯熬的非常清甜鮮美。

溫熱的湯驅散了整個春夜的寒雨，好幾天沒好好吃飯，蘇靈一勺接一勺的往嘴裡去。

燈光下她雙眸閃亮，嘴唇上的湯汁讓整個小嘴飽滿而又潤澤，方偃昇看的目不轉睛。

見她吃得歡喜，他便不斷幫蘇靈往碗裡夾肉加湯。

他的這個動作讓蘇靈想到上次他在家裡吃飯的場景，繼而想到上次買菜花的錢，心裡在想怎麼跟方偃昇說。隨即她又想到上次她問的那個問題，由於薑銘元的出現，方偃昇並沒有回答，那要不要趁這會兒繼續問一下？蘇靈心裡七上八下有些糾結。

天氣不好，店裡人並不是很多，老板娘聽夥計說方偃昇來了，便出來打招呼，“好久沒來了，方隊長，最近很忙嗎？”

聲音是從方偃昇背後傳來的，他指尖一頓，臉色瞬間有些僵硬，他飛快看了蘇靈一眼，發現她正低著頭專心啃鴿腿肉，似乎並沒有太注意，於是他立刻寒暄了兩句。

沒來由的心慌了幾秒，他在想怎麼跟蘇靈儘快把這個事情說一下，但此刻他腦子一團亂，並沒有想好如何解釋。

還沒有得到，卻已經害怕失去。

“偃哥，”蘇靈突然抬起頭，看著他。

方偃昇心跳如雷，但他保持麵不改色，如果此刻蘇靈能聽到他的聲音，她一定能感受得到他的顫音。

“那個，上次買菜，我算了一下，你花了704塊錢，”方偃昇的心跳逐漸恢複平息，她一臉認真，“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把錢轉給你。”

“不必了。”他緩了緩，吐字渾濁，心想還好。但是這個內容也不是他想聽的，他煩躁的有點想抽根煙。

不必了？不必加他微信，還是不必還錢。

方偃昇似乎看出了她臉上的困惑，於是補充到，“微信可以加，錢就不用了，我吃了你的飯，還麻煩你幫忙，隻是投桃報李罷了。”

說完把手機上的二維碼遞了過來，“平時會比較忙，看微信的時間不多，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留言，看到就會回複。”

蘇靈一邊加一邊笑著說，“你這個“李”有點重，我受之有愧，你快接著吧。”於是順手給方偃昇轉賬。

方偃昇給她退了回來，說，“給國家創造GDP也不是這麼乾的，彆轉了，這樣以後才方便找你去蹭飯。”

困惑了她兩個星期，今晚她準備問的第二個問題，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方偃昇送蘇靈到家，已經暮色四合，外麵還下著雨，蘇靈和方偃昇道彆，下車後飛快向單元門跑去。

方偃昇坐在車裡抽了一支煙，靜坐了好一會兒，朝自己家開去。

半年沒住的房子打掃起來有些費勁，不過這難不倒軍人出生的方偃昇。收拾妥當已是深夜，他躺在床上，忍不住給盧堯打了個電話。

“怎麼能夠確定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

“喲，這麼快就有情況了？”盧堯大笑，然後又認真的說，“大概就是想把一切自己認為好的東西捧給她，把她認為好的東西送給她。為沒有參與她的整個人生而遺憾，見不著的時候想她，見著了隻想親她碰她。開心想和她分享，痛苦隻想被她安慰，隨時隨地都想守著她護著她。”

盧堯絮絮叨叨，方偃昇沒有打斷，他或許是在傳授真理，也或許是在說他自己。

末了，盧堯問，“你到哪個階段了？肖櫻那邊攤開說清楚了嗎？”

方偃昇沒有吭聲，盧堯明了定是師母那邊還未放下。“給姑娘也說清楚吧，如果真碰上喜歡的了，可彆為了這麼些事情，給攪和了。”

“嗯。”方偃昇淡淡的回應。突然他感受到手機震動了一下，應該是條微信消息。

蘇靈跑回家，趕緊衝了個熱水澡，吹風機她用了好些年了，風力不大，吹頭發花了好一些時間。

等她出來規整今天的文檔，突然發現帆布包下皺皺巴巴的背心，怎麼把方偃昇的衣服拿回來了。蘇靈忍不住，又拿起來聞了聞，男性荷爾蒙幾個字在她腦海裡凸現。“真猥瑣。”她紅著臉罵自己。

等洗完她和方偃昇的衣服，把它們晾在陽台上，她躺在床上，心思一起，給方偃昇發了條微信：你的背心不小心被我帶回來了，明天我要熬山藥排骨湯，要來喝嗎？

她握著手機，雙手放在胸口，迷迷糊糊中聽到微信提示音，打開一看，方偃昇回了一個字，好。

她頓時又羞又喜，開心的在床上滾了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