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所言妙哉 都快成親女兒了(1 / 1)

“大......大人,這麼多的嗎?”

銀枝捂住嘴一臉驚歎。

在她麵前,李員外後院裡相當空曠的一片空地上此刻堆著好幾摞泛黃的書目,她一邊揮開飛舞的灰塵,湊上前上前翻了幾頁,乾淨的指腹瞬間黢黑一片。

她連忙搓了搓手,“大人,你們這是從哪翻出來的?”

“這些都是鐘大人從五個縣裡搜來的賬薄,放的時間久了些。”楚平簡單解釋了一下,指揮著下人把最後一摞放穩。

喬雪頌看著這堆書山,一臉複雜。

這一堆東西好巧不巧地放在喬雪頌的那輛裝滿金銀的重型馬車旁,楚平眼尖地瞥見黑色布簾裡閃閃的金光,咧出一口大白牙,“喬姑娘,這些個黃黃白白的東西我家大人可是最不稀罕的,下次可千萬彆這麼做了。”

喬雪頌對這後院裡堆成山的書目相當頭痛。

這賬薄塵封時間近十年,臟汙破損成這樣,看來這些管賬的絲毫沒有對這些賬薄複核審查過。

這麼大的工作量,喬雪頌眉心狂跳,剛上前查看就被灰塵刺激得喘不過氣,差點眼前一黑,哪有還有空管楚平的友情警告。

她用帕子捂住口鼻,把一雙眼咳得水汪汪地又紅又腫,隻覺得眼前楚大人笑得令人煩躁:“民女曉得了,辛苦楚大人送這一趟。”

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楚平滿意地點點頭,招呼一聲,帶著身後的黑袍侍衛徑直離開了員外府。

喬雪頌又咳了兩聲,帶著銀枝站得極遠,她揉了揉鼻子,招來兩個仆婦,“跟你家員外夫人講,去找幾個人先把這堆清理出來,送到我的房裡......算了。”

幾個仆婦剛準備走,喬雪頌一頓,又他們叫住,“直接送到此處吧,不需要再送回房間。”

那房間裝不裝得下還是另一回事,她得“光明正大”地在陽光下查賬才行。

腦中浮現那鐘大人板得像棺材板似的一張臉,喬雪頌又咳了兩聲。

她還不至於這麼天真地就認為他全然相信了她的說辭。

“小姐,這麼多,你一個人怎麼查得完呐?”銀枝問:“要不尋些幫手?”

喬雪頌目光移向那如山的賬薄,沉吟片刻;“確實如此。”

“銀枝?我教授於你的算術知識,你可還記得多少?”

“啊?”銀枝小臉頓時紅成了猴子屁股,“小姐,我真是對算數一竅不通的,我來幫小姐您查賬隻能是拖了後腿呀。”

是了是了,喬雪頌扶額。

這麼多賬,沒幾個人幫忙一時半會兒當真是查不完,她本想著自己一直都在嘗試著教銀枝這丫頭來自前世的會計知識,卻全然忘了銀枝數理極度偏科。

而將雲水縣的學生們招過來也實在是來不及,想來那鐘大人都等不了這麼久。

要怎麼辦才好。

喬雪頌陷入沉思,要不然去問問這裡當地的算賬先生?

恰好這時銀枝也開口了,”小姐,要不咱們去問問當地一些銀莊錢莊的賬房先生?他們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喬雪頌猶豫了下,隻覺這事兒可行,但怕是那鐘大人仍然心有顧慮。

前腳那些賬房先生才因為毫無誠信收受賄賂被他挨個打了一遍,後腳自己就跑去尋他們幫忙查賬,那這查出來的結果到底有幾分可信?

她自己都覺得此事聽著頗為荒謬。

還沒等喬雪頌細想,一抬頭便見不遠處有一個高挑丫鬟走來,模樣瞧著有幾分眼熟。

丫鬟對她福了福身:“見過喬大姑娘。”

看出喬雪頌的疑惑,那丫鬟道:“夫人說喬大姑娘奔波多日遠道而來,特地來邀請您前去一同用飯。”

喬雪頌抬頭看了看時辰,原來已經到了午時。

一直奔波了一個上午,還是聽著丫鬟一說,她才發覺自己早已饑腸轆轆。

“多謝夫人,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李員外家中一共一妻一妾,李夫人育有一子。她同樣出身商戶,如今年過四十,瞧著隻有三十模樣。

體態豐腴,氣質和藹,一張麵龐圓若銀月,頭上,耳墜處,頸上都帶著成套的綠翡翠,一根黃金釵把烏黑油亮的長發盤起,不像是商人婦,倒像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夫人。

“夫人這翡翠怕不是出自延山郡玉山府?依我的眼光瞧著都是這錦州府內獨一份的好呢。”喬雪頌未坐先誇,一臉笑意。

從北晉再往前數上好幾個朝代的百姓都極其熱愛金玉之物,延山郡向來礦脈豐富,前些年更是在玉山府發現了一整座山的玉礦,其色澤多以青綠為主,白日裡波光璀璨,夜晚其色澤更顯清透。

在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裡頭極受追捧。

李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不愧是喬大姑娘,眼力真是驚人,這玉多虧你父親的門道,不然我這小商戶人家,哪能瞧見這等好東西。”

“知道嬸嬸喜歡,我那處還有幾塊,這次來錦州拜訪特地給您帶的。”喬雪頌捏著帕子咯咯笑,順著李夫人的牽引坐在她身邊,“這幾日屬實是多為叨擾,還請嬸嬸不要嫌棄。”

若是有鐘宴齊身邊的人在這怕是要驚掉下巴。

現在的喬雪頌簡直乖得像一隻無害的兔子,哪有半分他們麵前淩厲咄咄逼人的樣子。

李夫人親熱地拉住喬雪頌的手,“你父親與我家老爺交情頗深,哪有什麼叨擾不叨擾的,都是自家人的事。”

喬雪頌微笑不語,小聲將這一路走來的困難說了些,說完眼眶都紅了,一雙瀲灩的眸直直看進人心裡似的。

一個商戶女,一個商人婦,兩個都是人精,親親熱熱地聊著天,明明還是初次見麵,這眼看著都要成了乾母女似的。

一番交談下來,李夫人意猶未儘,隻覺得眼前這喬家大姑娘忒會做人,說話張弛有度滴水不漏。

早聽聞這大姑娘不是個簡單人物,行商一道上頗有一手,她起先還不相信,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李夫人隻覺得酸溜溜的。

大兒子在京城求學,家中產業又有女兒坐鎮,還有小兒逗弄頤養天年,這喬善水當真是好福氣。

“淨顧著說話去了,瞧這飯菜都快涼了,大姑娘餓了吧,這些都是我們錦州特有的吃食,你快嘗嘗和雲水的有什麼不一樣?”

現代人大多都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眼前的李夫人出身也算不得高,家中也沒有這些世家才有的規矩,她覺著和喬雪頌投緣,兩人邊吃邊聊,氣氛相當活絡。

約莫吃得差不多了,喬雪頌放下筷子,小臉上遍布愁容,歎了口氣。

李夫人手中筷子一頓,“大姑娘這是歎什麼氣?”

喬雪頌也不由於,直接如實相告:“那京城來的鐘大人將那跨雲橋的所有賬薄都給了我,我看出那賬薄薄麵問題大得很,但他不信我,一定要我親自查出來才行。”

說著她麵露委屈,“嬸嬸,您說他是不是為難我,我孤身一人而來,又沒帶彆的什麼人,聽我家丫頭說城裡麵的算張先生被打了個遍,這讓我還如何找人相助,若是找到了,人家怕是也不願查他這賬了。”

李夫人那年從知道自己有孕後便希望生個乖巧懂事女兒,誰知道最後得了個兒子。這兒子還像個混世魔王一樣不省心,此刻看到這麼個聰慧又貌美的小女兒家在自己眼前撒嬌訴苦,又怎麼受得住。

甭管這丫頭意圖為何,總歸是為了救父親,豈不是更顯其心性純良重孝道。

“我聽我家老爺說那鐘大人是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這事兒做的也是不合章法,哪有連後路都不給自己留的,看看這下好了,淨還來為難一個弱女子。”

喬雪頌急忙製止:“嬸嬸,這話可不能讓彆人知道了,妄議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啊。”

“無妨。”李夫人擺擺手,“你知我知,沒有外人知道,雪頌儘可放心。”

喬雪頌連連點頭,一副以她馬首是瞻的乖巧模樣。

李夫人繼續說:“你說起這賬房先生,我倒是想起件事。”

“是為何事?”喬雪頌忙追問,臉上露出的些微焦急之色落入李夫人眼中,李夫人心思一轉,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

她也是個爽快人,或許是因著對喬雪頌感官極好,雖沒有直說,但也沒有多賣關子:“你可知這些算賬先生之所以被打,是所為何事?”

喬雪頌回答:“應當是因著收受賄賂,做了些假賬。”

李夫人神秘一笑,“錦州城內共有一個銀莊,兩家玉行,還有布行酒行若乾,那麼多有鋪麵的商行,還算上縣衙那幾個,總共加起來,賬房先生也不過才十餘位,你猜測一下,那鐘大人一共抓了多少人?”

李夫人既然這麼問,喬雪頌自然往不可能的方向猜,“難不成是全部?”

李夫人一臉高深莫測地點頭。

喬雪頌皺緊眉頭,“這太荒謬了。”

北晉是個典型的重視文舉武舉忽略數理的古代王朝,識得起字的人家大多都選擇鑽研聖賢書為著今後拔得頭籌,而現在已有的賬房先生大多都是秀才年老後回鄉謀生,數量少之又少。

更彆提在錦州這樣的地方,除了個彆財大氣粗的商戶會專門養著賬房先生外,大多都是混用,比如府尹裡的出去接些私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方才我才道那鐘大人太過年輕,哪有這麼不講規矩直接硬來的道理。”李夫人道,“這些算賬先生情急之下互相攀咬,最後沒有罪過的也成了罪過了。”

“那嬸嬸可是知曉什麼內情?”喬雪頌聽出言外之意,撒嬌樣的靠近了李夫人,“嬸嬸,您就是侄女的大恩人,還請嬸嬸告知雪頌吧。”

“好好好。”李夫人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子。

“我認識一位夫人,她家在城北開布行,她請的那算賬先生也被打了三十大板,如今在家中養病。”李夫人聲音輕柔,話語清晰地落在喬雪頌耳裡:“這算賬先生的兄長便在府衙做活,數月前請這算賬先生幫忙保存過一賬本,這才令他遭了這無妄之災。”

喬雪頌眼睛一亮,“這般說來,這賬房先生是完全冤枉的?”

李夫人回憶著什麼,“那位鐘大人雖然行事不成熟,但能看出是個公平正義之人,也不會讓無辜之人蒙冤。”

她見喬雪頌有所心動,笑容和藹,“屆時一石二鳥,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