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之子 業務好不熟練的鐘大人……(1 / 1)

鐘宴齊眼睛一眯,“你確定?”

“這是自然。”喬雪頌說話細聲細氣地,但表情確是相當堅定,她看鐘宴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由得也斜睨了他一眼,“鐘大人這是不信任我?”

“這倒不是。”鐘宴齊放下茶杯,意有所指看了看外麵,“喬大善人如今正在獄中,要是為了父親做出什麼不合規矩的事情也是在所難免。”

“況且。”他又指了指賬薄,“再好的賬房先生,也沒有喬姑娘這般速度。”

莫名被質疑專業知識的一點火氣一下就散了,喬雪頌勾起一個笑容。

她本就生得一雙極媚的桃花眼,笑眼微眯,兩頰邊甜甜的梨渦更顯無害,這小小的昏暗屋子都亮堂了幾分似的。

少女嬌嬌柔柔地陰陽怪氣,“那看來大人從京中帶來的賬房先生也不過如此,連這簡單的問題都看不明白。”

倏爾,那揚起的嘴角微微一壓,看在鐘宴齊眼中,竟生生多出了幾分嘲弄之意:“都說京城中遍地都是能人,卻沒想到連個真本事的賬房先生都沒有,依民女看,還不如我們這偏遠的錦州府呢。”

鐘宴齊:......

楚平:......

被眼前嬌小姐如此嘲諷,兩個大男人,其中還有一個是京城來的貴人,竟然硬是沒有一點反駁。

楚平眼神瞄向瞬間有些僵硬的自家大人,隱隱帶著幾分責怪和無奈。

若不是自家大人出門走的急,連賬房都沒帶,他們何至於到當地來找算賬先生。

至於當地的賬房先生.......

楚平抬眼望天,回想起前幾天,自家大人發現這些賬房先生收受賄賂之後就下令打五十軍棍,誰知道這些文縐縐的書生這麼不禁打,這還沒過半呢,命都快被打沒了。

現在還在醫館趴著呢。

鐘宴齊被他盯得不自在,換了個姿勢坐著,肅穆著臉更顯駭人,換做平常正兒八經的嬌弱千金此刻是真得嚇哭,但喬雪頌可不是一般人。

她竟細細打量著鐘宴齊,似乎對男人毫無作為的反應有些驚訝。僵持了幾秒,收斂嘲諷的笑容,又恢複到原先那個溫軟的千金小姐模樣。

隨後姿態嫻靜地用手梳了梳披在胸前的烏發,笑著,“剛才大人此番定是試探我,是民女失禮了。”

鐘宴齊額間青筋跳了跳:“......無事。”

喬雪頌才不管他是作何想法,又笑:“民女雖救父心切,但也卻知曉跨雲橋坍塌一案非比尋常,近百人命何其無辜,我父若是真的做了這等醃臢事,我又為其作假,那麼百年之後去往地下,也是不得往生的罪過。”

“再說了,這賬薄問題並不難找,確實是隨便找一個賬房先生都能發現,鐘大人既是出身京城富貴人家,饒是給大人您看,也能發現其中貓膩。大人此番如此配合將這證據予我一觀,怕也有想看我所言是否可信的心思在裡麵吧。”

房間暫時寂靜,楚平瞪大了眼睛看著喬雪頌,又轉而挪到鐘宴齊身上,來回在兩人身上移動,感歎:“大人真是英明。”

鐘宴齊被番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的話給弄得差點氣笑。

真是口舌好生伶俐的一女子。

他也沒應,就這麼往後一靠,窗欞的陰影遮住大半臉,令人看不清神色。

喬雪頌眼珠一轉,好似得了踩了底線還要得寸進尺的貓咪,“那鐘大人,現在可否讓我入獄見我父親一麵,若真是冤枉,有我父親供詞和這證據,應當能還我父清白。”

鐘宴齊終於開口,“嗤”地笑出聲來,“你父親修建跨雲橋,找的是當地幾個縣城有名的木匠石匠,經手的是當地縣令,除了你說的賬本問題,這些縣令口袋裡比眼前的桌子還要乾淨,難不成還能是這些木匠石匠乾的?”

喬雪頌笑容凝滯。

“你父親喬大善人到現在為止可是全然脫不了嫌疑,喬姑娘,你的保證毫無作用。”鐘宴齊揚了揚手,楚平走上前將賬薄收起。

喬雪頌目光追隨楚平的動作,目露疑惑。

“方才那些隻是跨雲橋材料賬薄中的一部分,七座出了問題的跨雲橋,和剩下的最後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坍塌的跨雲橋所涉及的原材料賬薄才是找到真相的主要來源。”鐘宴齊頓了下,看了眼喬雪頌逐漸變得麵無表情的臉色,“喬小姐若是能找到問題的根源所在,本官,也定然不會冤枉好人。”

喬雪頌後牙槽忍不住磨了磨,瞪著鐘宴齊,“鐘大人連個賬房先生都找不到?還要來磋磨我這從雲水縣車馬勞頓趕來救父的弱女子?”

鐘宴齊一挑眉,“喬姑娘一眼便看出賬薄有問題,本事過人,哪是我從京城帶來的賬房先生抵得過的。”

“再說了,這種重要的證據,當然是要查出來之後握在自己手上才好。”

喬雪頌像是沒聽見他用她自己的話堵她一樣,“鐘大人真放心交給我?就不怕我亂改賬薄惹得大亂子?”

少女看著他,明亮的眸光似帶挑釁。

鐘宴齊沉默片刻,竟微微勾唇,回答似是而非:“喬姑娘真會開玩笑。”

這意味不明的話一出,喬雪頌忍不住嘖了一聲,“既然這樣,那鐘大人將賬本送到李員外府上便好,民女必定竭儘全力尋找出證據。”

既然沒法見到父親,那便不需要多言,說完這句,喬雪頌起身便準備離開,“鐘大人,民女告辭。”

鐘宴齊也不多言,點了點頭,目送喬雪頌纖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楚平方才便離開去吩咐將賬本送到李員外府上,一回來便正巧碰上站在廊下臉色陰晴不定的自家大人。

方才在那被大人稱作審訊室的屋子內發生的對話令他總覺得好生奇怪,想了半天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何處,“大人,要是她真的亂改賬薄怎麼辦?”

畢竟隻有他們自己人才知道,鐘宴齊看著像是個無一不通的能人,實際上這算數一事可謂是一竅不通,這次出行帶的也是軍中的親信,一個個都是武夫,更是看賬薄如同看天書。

找不出證據,便無法定喬善水的罪,北晉律令如此,等時間一過,必須要放其歸家。

鐘宴齊聳聳肩,像是卸下了包袱一般,頗有些懶散地靠在柱子上,“抓一個是抓,抓兩個也是抓,她要真亂來,讓她與她那父親團聚即可。”

楚平點點頭,想起了什麼,對著鐘宴齊豎起了大拇指,“大人,您今日試探喬大姑娘這一招是真隱晦,真厲害,我都是聽她說了之後才反應過來。”

“不過這喬大姑娘也不是個簡單女流,我昨日還真以為她是個絲戶小姐呢......”楚平喋喋不休,沒注意到自家大人臉色相當精彩。

“不是我,。鐘宴齊突然開口,打斷了楚平的話,

“什麼?”楚平沒聽清。

鐘宴齊斜睨了楚平一眼,“你話怎麼這麼多?最近很閒嗎?”

那模樣和方才審訊室內喬雪頌斜睨他自己時瞧著如出一轍。

或者說幾乎就是現學的。

“可我不是跟著您的麼......”楚平撓撓頭,被鐘宴齊的眼刀一瞥,自覺住了嘴。

方才不過簡單幾句交談,這喬家大小姐就能對他倒打一耙,還順道送了他一頂帽子,可見其行事狡詐如狐,心機之深沉。

讓喬雪頌去查賬薄,鐘宴齊確實沒有他方才說得那麼放心,“你暗中跟著這喬大姑娘,看她查出了些什麼,有什麼進度隨時彙報。”

“是!”楚平收起嬉皮笑臉,幾個起落之間消失在房簷間。

鐘宴齊又在廊下站了會兒,眸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背手在身後,下意識掌麵朝上,用另一手的拇指摸索著掌心,上麵各個部位都有厚繭,是常年使用冷兵器所致。

北晉長公主之子,三歲能頌詩,五歲能鑒畫,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侄子,曾是掌京畿實權的禦前副統領,也是百官爭相諂媚的對象。

京都冬季極長,被龍躍山環繞,這個時節彆的地方春日春花初綻時,京都還霧壓壓一片壓在頂上,令人喘不過氣。

這般看來,還不如這錦州。

午時將近,一小片暗色陰影被投在腳邊,被暖陽籠罩著,有些煩悶的心情都鬆快了不少,鐘宴齊剛轉身朝著書房方向走去,另一名黑袍男子向他走來。

“大人。”

鐘宴齊停下腳步,“何事?”

男子道:“何州府說有要事稟報,煩請大人去一趟。”

府外,銀枝隻覺得等到黃花都要涼了的時候自家小姐終於出來了,她湊上前把喬雪頌拉著看了又看,“小姐,那大人沒有為難你吧。”

“當然沒有。”喬雪頌搖頭,“他都答應讓我自行查案。”

“真的?”銀枝隻覺得不信,“可我聽這城裡的百姓說,這個大人剛來的第一天就把州府裡的好幾個算賬先生給打了!打得還是軍棍,皮開肉綻的,看著嚇人死了。”

這事兒喬雪頌還是第一次聽說,又聽到軍棍二字,心中微動。

這人莫不是還是軍中人?

她看這京官姿儀偉秀,年輕又輕,又既是京中貴人家的子嗣,好好的軍將不做,千裡迢迢到這錦州查什麼貪腐,想來這裡頭內情不少。

想著,她眼裡的笑意多得都要溢出來,安撫銀枝:“和這鐘大人打交道可比和那些商會的人容易多了,放心吧,他是個講道理的好官。”

看銀枝還惴惴不安,擔心自己擔心父親,喬雪頌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何時見你家小姐看錯過人?”

銀枝嘟起嘴,靠在喬雪頌身上,聞著熟悉的香味,嘟囔著回答:“好嘛,小姐說是那就是了,我自然是相信小姐的。”

她自小跟在喬雪頌身邊,看著喬雪頌一步步幫父親將喬家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就連修橋修路這等善事,喬雪頌都隱晦地提醒過父親。

小姐才不會害人呢,銀枝內心喃喃,小姐明明就是整個北晉最好最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