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水怪湖 這裡有什麼?(1 / 1)

彆院大又精致,無處不見金漆裝飾、雕梁畫棟,連小徑旁的樹與灌木都大有來頭,樹梢懸掛著的小燈籠上也都繪著大家作品。

元熙寧半欣賞半觀察,同時趁管家不備時,伸出自己剛才假裝被燙到的手,給景明淵遞去一個眼神。

小半刻後,幾人剛走到花園入口處,景明淵就停下腳步,一把抓起元熙寧的手指,驚呼道:“你的手怎麼還這麼紅!”

說完又冷聲命令管家:“快去取些清涼膏來。”

管家一驚,也不敢去看景明淵握著的那隻素手,隻能急急應道:“小的這就命人去取。”

景明淵眉頭緊皺,厲聲道:“伺墨丫頭的手最金貴了!若燙壞了,砍了你也賠不起!”又傲慢地一抬下巴:“你親自去取,要最好的,本官在這等著你。”

管家剛想說不妥,就看到景明淵的眼神如利刃一般掃過來,像要生劈了他似的,嚇得一抖:“是,是,小的這就去取,勞大人在此處稍候。”說完一溜煙地跑遠了。

元熙寧看見管家急匆匆離去,便抽回了自己的手:“配合很默契,演技也很好嘛,有前途。”

景明淵垂下空出來的手,在身側攥緊,沒有答話,轉身走進花園。

*

羅家彆院的花園十分彆致,假山石搭建而成的門洞宛若天然,步入後隻覺眼前一亮,視野驟然開闊。

花園中心是一個占地極大的人工湖,湖麵空曠而平靜,點綴著幾處秋荷、幾處奇石。

人工湖四周圍栽了不少柳樹,秋日初至,枯黃的柳枝輕掃著湖麵,落下一片片細葉。

隻是,此刻這安靜的湖畔空無一人,隻有偶起的風搖動枝葉,給這精心設計的景致帶來一絲詭異氣息。

兩人圍著湖走著,元熙寧剛想說這樣搜查效率太低的時候,就見景明淵走到一處空間開闊的小坡上,取出一個小物件放到唇邊,輕輕一吹。

沒發出什麼尖銳的聲響,輕輕的,就像風吹過竹葉,但穿透力極強,好像就響在耳邊。

元熙寧偏著頭站著,靜靜等待這一響之後會發生的事。片刻之後,四周驟然刮起一陣冷風。

六七個身著黑衫男子,不知從何處掠出來,箭矢一般落到景明淵身前不遠處,俯身行禮:“大人。”

“周圍情況如何?”景明淵問麵前的幾人。

其中一個黑衣侍衛拱手回道:“彆院裡幾乎沒有人,除了幾個身手尚可的護衛外,隻有一個管家、兩個門房、幾個灑掃的仆役和一個廚子。”

景明淵頷首道:“繼續查探吧。重點看看有無暗室、密道。”

黑衣侍衛們拱手稱是,又一陣風似的掠走了。

元熙寧這才走過去,頗有幾分好奇:“他們一直跟著我們嗎?”

景明淵微微笑搖頭:“不是。從茶樓離開之後,我才把他們叫來的。”

茶樓對麵的窗戶後出現的那個男子,眼神邪惡而陰毒,讓景明淵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於是,他就把自己另一隊侍衛傳了來,以作防範。

他展開手掌,伸到元熙寧目前,隻見一個小拇指大的白色管子靜靜躺在他手心,管子上有幾個不規則的小洞,很是神秘。

“這個骨哨吹出的聲音很輕,不熟悉的人會以為是風聲,經過訓練的人,十裡之內都能聽到。”

元熙寧微微挑眉,這麼神奇?不過……

“骨哨?是用骨頭做的嗎?”她摸了摸麵前乳白色的細管,指尖無意間擦過了景明淵手掌中心,最軟最沒有防備的地方。

景明淵的手指微微一顫,若無其事地垂下手,把骨哨握在掌心。

臉上風平浪靜的:“當然不是。不過,正是因為外形肖似指骨,才得此名。”

他又張開手,把骨哨遞到元熙寧麵前:“這個給你吧。若是以後你獨身一人時,遇到危險可以吹響它。隻要周圍十裡內有我的人,半盞茶時間不到,便會有人去救你。”

元熙寧看著被再次捧到麵前的骨哨,以及景明淵掌心裡四個淺紅的月牙印——指尖掐出來的,心想,他掐手心乾嘛?難道是不舍得把它送給我嗎?

可惜她一身反骨,最喜歡看穿彆人想法再反其道而行之。

她迅速從景明淵手心拿起了那枚小小的骨哨,把玩起來。

骨哨一端鑽了個孔,穿著一根細細編織的黑繩。景明淵平時就是貼身戴著這個骨哨,黑繩掛在頸間也不太顯眼突兀。

元熙寧端詳片刻後,便把黑繩套過自己的腦袋,戴在脖子上,又把骨哨塞入衣領裡,貼身佩戴。

見到她的動作,景明淵再一次耳朵爆紅,這次連玉削般的麵頰都染上了薄粉,好似被人哄騙著飲了一壺烈酒的玉童。

正當他不自在地轉眼望向彆處時,元熙寧的聲音突然響起:“你過來看看,這個湖有蹊蹺。”

*

兩人並肩站在花園裡的人工湖邊,靜靜打量著眼前的水麵。

元熙寧指著湖邊裝飾的石頭說:“人工湖是死水湖,按理說不會有太大的水量變化。但是你看那些石頭和周圍的泥土。”

景明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走過去,蹲下身觀察,片刻後說道:“確實,這裡離湖麵約有半丈遠,但明顯有被水浸泡過的痕跡,像是近期剛有大水漫過這裡。”

元熙寧也伸手撚了撚濕潤的泥土,說:“前日在追查馮尚書派來的打手時,你不是說京城半月不曾下雨了嗎?臨隴縣離京城這麼近,天氣應當差不多。就算下雨,湖水也不可能溢出這麼多來。”

她站起身,又圍著人工湖走了幾步,發現人工湖的岸邊,都有這樣的情況。

“就像是……放了一條大船下水一樣,湖裡的水都溢出來了。”元熙寧抬頭打量湖麵上和四周:“可是湖上並沒有船,周圍也沒有拖拽船下水的痕跡。”

兩人正細細思索著,身後傳來管家焦灼又氣喘籲籲的聲音:“……景大人讓小的好找!清涼膏來了。”

管家喘著粗氣小跑過來,顯然是找了他們二人許久。又見他倆在湖邊張望,神色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緊張:“大人怎麼到這裡來了?”

景明淵神色自若地胡謅:“方才見到一隻貓兒朝這邊跑。小丫頭最喜歡貓兒,便帶著本官過來找了。許是看錯了。”

元熙寧聽著這話,不禁隱隱皺眉,什麼小丫頭,我看你才像小丫頭,我真實年齡都三十了,說出來嚇死你。

管家聞言鬆動了神情:“原來如此,大人和姑娘應該是看錯了,咱們彆院裡不曾養貓。”

又撫平了氣息,引著二人往彆處去觀景:“小的帶大人去看看花吧,如今秋花開得正好,花團錦簇,煞是好看……”

元熙寧拉著景明淵走慢兩步,離帶路的管家稍遠了些,才低聲說:“剛才那管家十分驚慌。哪怕我們不請自來、要求逛園子,他都還算勉強鎮定,但看到我們來到湖邊,他的眼神明顯慌亂了。這個湖一定有問題。”

景明淵深深點頭,然後跟著管家敷衍地四處看看,婉拒了管家提出的留下用膳的邀請,瀟灑地離開了羅家彆院。

*

走出一段距離後,景明淵問:“這個彆院應該是有些秘密。要不我們去審一審羅有富,問問情況?”

元熙寧望著不遠處的月湖,眼睛眯了眯:“不妥。首先,曹縣令之死與羅家有關這件事,目前隻是我們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的話,輕易問不出來什麼,反而會打草驚蛇。

“而且,我們來了彆院這麼久,如果羅有富想過來招待,早就來了。這說明他極其狂妄,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哪怕彆院裡有問題,他也自信我們查不出來、拿他沒辦法。

“我們還是先從其他地方下手,等找到切實證據後,再……”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卻在看見景明淵的一瞬間,愣住了。

秋日的中午,驕陽仍帶著幾分炙烤,景明淵雙眼微眯,長長的睫毛擋住了陽光,也在眼尾投下一抹陰影,像委屈又像怨念。

元熙寧卻無暇欣賞,而是沉吟片刻,說道:“你……還記得我前日在街上,一眼便看出有人要害你嗎?”

景明淵一頓,繼而垂下眼眸,似乎全然不好奇其中原委:“我記得。”

“雖然昨日我說有人要殺趙仵作,你說你相信我,而且不會追問原因……”

元熙寧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坦誠此事。畢竟,想要和他長久合作下去的話,隱瞞此事會帶來無儘的麻煩。

她抬起臉,直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我之所以能看出有人要害你和趙仵作,是因為……我可以看見即將死於非命的人,臉上出現的死氣。”

這就是把她帶來這個世界、交給她任務的那個聲音給她的能力。

雖然景明淵嘴上說不問,但他內心一定還是有點好奇的吧。

而且說不上來為什麼,元熙寧下意識地信任他,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

她凝視著那雙倒映出自己影子的雙眸:“現在,你的臉上又出現了和前天一樣的黑氣。這說明不久之後,會有人想要害你性命。”

景明淵眸光微動,定定地望向她。元熙寧隻以為他是震驚於此事、擔心自己的安危,便溫聲安撫道:“不用害怕,既然已經事先知道了,我們有所防範就好了。”

聞言,景明淵睫毛輕顫,收回視線道:“估計是羅家得知我們查到了這間彆院,想要先下手為強了。這麼說的話,彆院裡肯定藏著不少秘密。”

元熙寧也沉下臉:“可我有些想不通,你是朝廷命官、皇帝親信,羅家哪怕是臨隴縣稱霸的富戶,也隻是小鎮平民。他們也敢動你?”

“地頭蛇當慣了,以為天下就臨隴縣這麼點兒大,便以為自己真能壓過強龍。”景明淵扯唇冷笑,目光如冰。

*

兩人回到城內,在一家酒樓中的雅間坐下,一邊吃飯,一邊分析著這兩日的調查結果,同時等著出去探查信息的侍衛回來彙報消息。

和早晨一樣,景明淵點了一大堆菜,元熙寧捧著小碗,看著麵前琳琅的菜式,心下十分滿足。

“目前,我們已知曹縣令的死極有可能是他人所害,且偽裝成意外溺死的模樣;

“曹縣令的妻女情況不明;曹縣令的貼身小廝被滅口,趙仵作也麵臨危險;

“曹縣令常去月湖,但並不是去釣魚,且有人看到他數次進出羅家彆院;

“而羅家彆院有蹊蹺,尤其是那個溢水的人工湖;羅家得知我們查到這裡後,想要對我動手來掩藏真相。”

景明淵吃得慢條斯理,緩緩分析。

元熙寧咽下一口,補充說:“而且臨隴縣的女子行事怪異,也是個疑點。但是目前,我們還沒有掌握能把這些事情串起來的線索。”

這時,一隊黑衣侍衛進入雅間稟報。這些正是不久之前,被景明淵用骨哨喚出,在羅家彆院探查密室、暗道的。

“……彆院裡並無暗道。隻在書房中發現幾個暗格,存放有羅老爺和曹縣令貪墨銀錢的賬冊,但數目金額並不大。”

“後院一間存放雜物的偏房內,有一個小密室。密室中有幾箱金銀,約有千兩。”

這些都對應了元熙寧的推測,但都隻是小事,可她並未失望,因為真相並不是那麼好發現的。

還有一名侍衛補充:“羅家彆院隨處可見茂盛花叢植物,但其中並沒有隱藏什麼物件。但屬下怕驚動了人,隻是淺淺查看。”

景明淵讓幾人下去,不多久,派出去打探臨隴縣女子情況的侍衛也回來了。

令人吃驚的是,這些極善探聽消息的侍衛出去了半個上午,竟然毫無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