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衛夫人那裡差了朱雀來請您過去用晚膳。”蘇文能感受到劉徹今日的心情十分敗劣，自己能少說話還是得少說話。

劉徹拿起棠梨遞過來的茶盞，心裡很不是滋味。他閉眼思忖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這幾日你們儘心照顧你家主子，她若是要什麼你直接讓蘇文去辦。若是讓朕知道有誰敢暗地裡怠慢她，那就讓她提著頭來見朕。”

棠梨乖順的“諾”了一聲，她向來了解自家主子，隻有等蘇音自己把那股怨勁兒消散下去才能好。

“己妹，這是他們新供上來的雀舌。你嘗嘗。”

“己妹，你若是想家，孤陪你一起回去看看。”

“這是孤讓三千繡婢為你做的孔雀金翎，隻有你才能配得上它。”

蘇音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那裡，她好像置身於一片黑暗中，又好像置身在一片光明中，漆黑又刺眼。

“有人嗎？”她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喉嚨，破碎的說出這幾個字。

既然剛剛有人在說話，那便說明這裡是有人在的。她一步一步的向著不知名的方向走著，她有些害怕，加快了腳步。

不知過了多久，她隻知道自己正在奔跑，瘋狂地奔跑。她不敢停下來，但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儘頭。

畫麵一轉，她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急速擴大，看來是嚇得不輕。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臟，果然，剛剛隻是一個夢而已。

蘇音從榻上站了起來，這時的她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理智。她施施然坐在銅鏡麵前，看著自己臉上的妝容自嘲道。

“嗬。”

她沒有傳喚棠梨等人進來服侍她，自己熟練的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一絲一縷的梳著頭發。

自己不過是二三十的年紀，什麼時候竟也有了一絲白發。她細細撚著這根白發，認命地閉上眼睛。

也是啊，自己畢竟比劉徹都要大了五歲呢。

待蘇音描了眉毛，點了胭脂，塗了口脂，一切妝容完備時，殿外的天也已經黑透了。

“娘娘。”棠梨在殿外輕輕喚了一聲，她在外頭能聽見殿內的聲響，她知道蘇音已經起來了。

“進來吧。”蘇音借著窗縫間溜進來的月光坦然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沒有將自己的頭發梳成發髻。這麼看來，頗有點大病初愈的樣子。

棠梨帶著幾個小宮女不慌不忙的提著燈籠走了進來，頃刻之間，殿內亮堂了起來。

“你去備轎輦，本宮要去漪蘭殿看看衛夫人。”蘇音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示意讓月蓮過來為自己綰發梳髻。

棠梨張了張嘴，又把話給咽了下去。她暗中瞧了一眼自家娘娘的臉色，便下去準備轎輦了。

“護生，你過來。”棠梨站在殿外的台階下，招了正在庭院裡灑掃的小太監。

小太監聽見棠梨喚他，立馬丟了手中的淨君小跑過來，“棠梨姐姐，是有什麼事情了嗎？”

“你小跑著去，到漪蘭殿找蘇文公公。通傳一聲，咱們家娘娘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就到漪蘭殿了。”棠梨說話的聲音極低，恐惹人耳目。

護生不作聲的點了點頭，一聽完就連忙撒著腿朝著漪蘭殿的方向跑去了。

蘇音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鐲子，觸感溫潤，倒是不可多得的料子。這還是自己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劉徹送給自己的鐲子。

在棠梨的攙扶下，蘇音半倚半靠的歪坐在鳳椅上。衛夫人懷了身孕，於情於理六宮都該去看她。

此番經過自己的一通胡亂發泄，天色晚了，怕自己去看她也是遲了。

漪蘭殿外燈火通明，遠遠瞧過來倒是比她的椒房殿更加熱鬨。蘇音努力讓自己的臉上掛上一抹笑顏後，才放心從轎輦上走了下來。

“姐姐消息閉塞，晚間才知道妹妹有了身孕。”蘇音先是瞧見了穿著一襲緋色裙子的衛子夫，想來還覺得有些疑惑。

一撇頭，蘇音便看見了後頭的劉徹。蘇音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龐，好讓自己的笑容不是那麼的僵硬。

“原來陛下也在這裡，阿嬌見過陛下。”蘇音揚了聲音向他們走了過去，滿臉堆笑。

“妹妹怎麼能怪姐姐呢，怕是棠梨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辦事不利。”衛夫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主動伸手拉住了蘇音。

衛夫人的手很涼，倒是讓蘇音清醒了半分。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鐲子，縱使自己心中有著些許留戀，但還是將鐲子退了下來。

“這是陛下先前特意給姐姐挑選的鐲子，姐姐是日日夜夜的戴。現在姐姐把這個鐲子給妹妹，也算是添一分好兆頭。”蘇音替衛夫人戴上了這隻鐲子，這動作下來讓劉徹看了心裡隱隱有些不舒服。

“這段時日，你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有什麼事情差一趟底下人就是了，又何必自己親自過來一趟。”劉徹輕咳了一聲，算是打斷了姐妹之間的絮叨。

“嬪妾剛用了晚膳，想著衛妹妹的事情便出來走走。”蘇音始終保持著笑容，劉徹看著她這副逞強的樣子不由得感到心疼。

蘇音在漪蘭殿裡也就待了半個時辰的樣子，她總是有意無意的躲避著劉徹的話題。

“時候晚了，嬪妾略感困乏。嬪妾先行告退。”沒有等劉徹應允，她便站起了身往殿外走去。

劉徹歎了一口氣，也沒有繼續說什麼。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轉頭和蘇文交代了幾句。

夜間的宮道上空蕩蕩的，除了身邊的這幾個人，蘇音再沒見過其他人。她回頭看了一眼漪蘭殿，果然，熱鬨都是人家的。

“棠梨，本宮突然想吃桃花酥了。”

棠梨心間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連忙吩咐了月蓮去準備。正如棠梨所說，一切都得靠蘇音自己走出來才行。

現在她能說想吃東西，那她的心情也並非像剛才那麼糟糕了。

“陛下，衛夫人有個弟弟怕是個不好相與的，您看怎麼發落？”蘇文是受了竇太後的意思來問的，想來陛下也應該是忘了還有這件事情的。

早些時候，陳阿嬌便派底下人去刺殺過衛子夫的弟弟，現在衛夫人也有了身孕，這也得給底下人一個說法才行。

“那便給個侍中的位置吧。”劉徹隱隱感到頭疼，但又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煩躁。

罷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