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爸媽告彆後,韓毅拎起行李背上行囊去往學校,學校派了一名籃球教練送他到北京,他要去學校和老師會合,還有實驗中學的一個同學。
在家裡的告彆並沒有多麼難舍難分,可能互相知道過不了多久的寒假又能團聚了。他挺直腰板,用鏗鏘的語氣請爸媽放心,不再是從前那個佝著背隻會嗆爸媽的叛逆少年了。
他沒有哭,轉身後也沒有哭,他看不到身後,但他希望爸媽也不要哭。分彆是在所難免的,我要去追尋夢想了,請您們相信我——他穿著一身嶄新而乾淨的運動裝,行李箱是剛買的牌子貨,滑輪還沒有被粗糙所斑駁,他小心翼翼地推著,避免箱麵意外磕碰。
動車是十點多的,他趕著早來到學校,把箱子和背包放在傳達室,跑去體育館外的台階上坐著等教練。昨天下午老師已經組織全班給他開過歡送會了,還有許多一同訓練的隊友也來參加了,哭也哭過了,此刻再見麵難免會很尷尬。
也正是由於這場歡送會,他更堅定了要在北京打出一番成績的決心,不然下學期灰頭土臉地回來,無顏麵對對他抱有期望的老師和同學們。
歡送會後,文蘇和葉君涵在學校對麵的必勝客給他來了一場小型的餞彆“晚宴”,十多年的朋友不需要熱淚盈眶,更多的是贈予祝福。所有的祝福和道彆他統統收錄進自己對這所學校的難忘的回憶裡,作為今後不懈追求的理由。
對這所學校他有太多的不舍和眷戀,他暗暗決心一定要再回來這裡,但一定要榮歸,要加冕,要讓這裡以自己為傲。他小小的、曾經主導叛逆的自尊心在發力,罔顧所有汗水和付出,他定要做那個為了理想和信仰誓死而歸的戰士。
最大的眷戀還是那個女孩子,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孩子。他遵循了文蘇的建議,沒有同她道彆,甚至不清楚昨天下午響徹整個年級的歡送會,她有沒有聽聞到一絲一毫。文蘇說得對,現在打擾她無疑會給她造成負擔,反而南轅北轍,歲月還冗長,機會以後有的是,留給以後再說吧。
所以他昨晚放學後隻是躲在她去校車必經的路上,偷偷瞄了一眼,高考的壓力和藝考的負擔不曾在她的臉上有過任何斑駁,仍舊是那樣的清澈。就那一眼,他知足了。
沒過太久,教練從體育館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背,一同朝校門口走去。他終於要離開這裡了,心有千千結,淚水朦朧了視線,為了逼著自己不哭,不讓教練罵自己軟蛋,他不住地跟教練搭話,以此分擔眼淚的注意。
“教練,在那訓練用上課學習嗎?”
“教練,我去那兒多久能打上比賽啊?”
“教練,您是一直在那陪著我還是送到那兒就回來啊?”
“咦,我看看我一寸照片帶沒帶,那張拍得還挺帥的。”
……
“韓毅。”
他低頭翻包的時候,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背後襲來,絕不是教練,而現在正是上課時間,會是誰呢?他轉身去看——
陳若曦。
他怔在原地。雲淡風輕,校園裡靜謐得能聽到樹葉婆娑的聲音,偶然朝天空一瞥,驚喜地發現在冬日暖陽所霸占的白晝裡,竟然看到了月亮的蹤影,一東一西,相映成趣。
陳若曦說過,這叫日月同輝,是一種自然現象。她覺得這個現象很浪漫,她熱衷於一切浪漫的事物——就是在初二那年他們一起坐在教學樓走廊靠窗的長椅上,她告訴他的,他仍記得。
“一路順風。”她莞爾一笑,手插在校服大衣的口袋裡。
初中的冬季校服也是這個樣式的,有上下四個口袋,周圍沒有人的時候,他總是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而她會從背後抱住自己,雙手輕輕擱到上衣斜插的口袋裡取暖,他隻需要側一下頭,就能看到那張清澈的臉。
謝謝你能來送我,我真的很感動,上次的事情對不起,是我太魯莽了,我今後一定不會再這樣了,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要去北京了,去追尋夢想了,還記得我們一起暢想過未來,如今我真的要步入那條路了,也希望你可以一直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彆忘了你的理想和我們一起許過的願望,我在北京等你。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注意保護自己,彆讓自己太累,你那麼優秀一定會得到你想要得到的。對了,也希望你不會喜歡上彆人……
——這是他在得到教練許可後,踱步到陳若曦麵前的短暫的路途裡全部的內心獨白,他恨自己走得快,不然還有一些時間可以準備更多的祝福。
淚水決堤,但他不想在她麵前出糗,所以仍然打算用滔滔不絕的言語來分擔淚腺的注意。
但話太多會不會讓她厭煩呢,畢竟這是很久以來第一次對話——高二樓樓門前的小池塘裡,一條金魚扇動著尾翼,水麵上泛起陣陣漣漪——說吧,那麼多想念總要傾訴給她,不說會留有遺憾的——下課鈴響起,但沒有伴著陣陣的喧嘩,早晨第一節課下課大多數同學選擇在位子上補覺,這仿佛成了多數同學的共識,所以校園裡仍舊靜謐、安然,這一隅的光景成了整片校園裡唯一的戲碼。
他握著拳,不自然地比了一個加油的姿勢,附贈了一個和麵前的女孩子嘴角揚起角度完全一致的笑——
“一切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