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以往徹底了結 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是……(1 / 1)

許楊慢騰騰地挪到位子上,他的位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單人桌。教室裡鬨哄哄的,唯獨他這一隅很安靜,也沒有同學會圍在這邊。原本他也是有同桌的,也總是會融入在教室的喧囂裡,但他某一天主動和老師說要換到最後一排去,理由是周遭同學太愛講話,影響他學習。後來這個借口傳到班上同學耳朵裡去了,漸漸開始疏遠他,他也慢慢地開始獨來獨往,半個學期了,或許也習慣了。

原本他是很喜歡和同學們交朋友的,同學們也喜歡讓他唱歌給大家聽,這是他的特長,是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資本。之於想要換座位的真正原因,他也說不清,或許是同桌吃東西咂嘴的聲音很大,他嫌惡心,或許又是後座總是湊過來偷看他寫信,他嫌煩。

總之,半個學期了,他也習慣了如此,他不記得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沉默寡言,也說不上為什麼會有如此改變,疲憊和厭倦在他的臉上斑駁了太多溝壑,他似乎沒有多餘力氣去迎合本該活潑向上的校園生活了。

這節曆史課下課之後,他要去做一件大事,這件事他蓄謀了很久——他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想到這個字眼——他深知做了這件事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他要和一段長達十多年的友情告彆,向自己堅持了那麼久並且為之付出無數努力的願景告彆,或許也要和麵前這些漸漸陌生下去的同學告彆。

他會為此失去很多,但他不得不這樣選擇,隻有這樣才能重新燃起自己那漸漸失去光澤的心,隻有這樣才能獲得一絲滿足,一絲許久不曾有的慰藉。他把這份慰藉看得太過重要,甚至高於一切,他不清楚這個選擇會不會是這個幼稚年紀的咎由自取,他希望未來的自己不會後悔。

曆史課已經講到了資本主義的殖民擴張,講的是第二次工業革命後資本主義列強如何通過輸出資本進而瓜分世界。許楊無心聽講,他的曆史必修二課本安詳地躺在桌麵上,如同新發的一般,滿腦子全是接下來的劇情,他一點點構思、一點點謀劃,生怕節外生枝打亂了計劃。

下課鈴聲在思緒中敲響,顯得格外刺耳,像是吹響了出征的號角。他起身擦了擦左胳膊上蹭的牆灰,將椅子推進課桌下麵的空裡,把桌麵上的書一股腦地丟進書包。他看了看外麵的天,尚且明媚,仍有一束束透過窗玻璃照進來,顯得整個教室格外透亮。

他走出教室,下樓,走到學校最寬敞的道上去。他的目標是體育館,他此刻的眼裡隻有體育館。

種種過去的傷痕在腦海裡浮現——他不清楚是故意想到的還是為了營造氣氛和心情而冥冥中聯想到的——過去的憤懣與屈辱,近來的忍受與糟粕,他的表情逐漸凝固,心態逐漸失衡,拳頭逐漸攥緊,突然揚起的風吹在單薄的身上也不覺得冷了,隻覺得是在為自己的選擇助力。

他遇到了文蘇,可他並不想和他講話,這就算是之前顧慮中的節外生枝。麵對對自己的呼喊,他無動於衷,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因此而受到乾擾,他仍徑直朝體育館走去。

體育館的門是大敞開的,裡麵傳來了陣陣呼喊聲,他走進去,登記處穿著保安製服的大爺見他是學生並沒有阻攔。他站在籃球場的一角處環顧著,目光鎖定在對麵籃球架下的男生身上,那個男生穿著短袖校服,帶著白色耳機,棕褐色的籃球靜靜地駐足在腳邊。

他定了定氣,穿過學校籃球隊正在訓練的場地,徑直朝那個男生走去。本來隻有短短的幾步路,卻在此刻顯得異常遙遠,他仍在心裡左右搖擺著,麵前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是他曾經想要追隨一生的好朋友、好大哥,他偶然生出了一股扭頭回教室的想法。但當他看見麵前的男生看到自己徑直走來,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且眼神中流露著不屑與蠻橫的神情時,他堅定了之前的選擇。

是的,他攥緊了拳頭,揮了上去。男生顯然沒有任何防備,伴著一聲哀嚎應聲倒地。這一拳徹底激起了許楊的怒火,他揪起那個男生的衣領,腿半跪著撐在地上,大肆地揮舞著拳頭,每一下都承載著他全部的憤懣,每一下都是他對家庭、未來以及萌生的初戀情愫的考量。一直到一群人圍過來將他拉開。

他肆意地在球場中央嘶吼著,像是草原上追逐獵物的野獸。在他的視野裡,那個男生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緩緩站起身來,場邊像是體育老師模樣的中年人徑直朝自己走來,動作指指點點,嘴裡絮絮叨叨,像是要過來討伐一般,門口衝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是文蘇,攥著兩瓶飲料跑向了人群的方向。

在他曾經對此刻的期許裡,他是滿足的,他完成了想要完成的宣泄,雖然這樣的方式在彆人看來太魯莽了,但他並不後悔,反而覺得這是那個男生應有的報複,也是對自己以往的糟粕的慰藉。剛才的每一拳不僅留刻在那個男生的臉上,也鐫刻在自己疲憊不堪的心裡,使自己重新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

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在逼他就範似的,而他幾乎是笑著跑了出去,跑遠了。

韓毅,我和你十二年的友情,到今天就徹底了結吧——他在心裡嘶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