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四點放學，現在已經三點半了，陳雨婷乾脆直接在大門口等著。

門口的小賣部還是當年那家，她還記得小時候囊中羞澀，一角錢買一片辣皮，能撕成細絲吃很久很久。

不過現在嘛，她直接買了五塊錢的小零食，不同口味的辣條和乾脆麵，一次吃個爽。

不過辣條吃起來確實沒有兒時的味道了，可能是配方變了，也可能是她品嘗過了各種美食，所以驚豔了童年的小小辣條就變得不過爾爾。

“老板，買六本練習冊，三科各兩本。”說話的是個年輕女人，身材很苗條，眼角細紋非但沒顯得蒼老，反而在言笑晏晏時變成漂亮的太陽花。

陳雨婷看她麵善，不由得搭話道：“您是有兩個孩子嗎？”

“是呀，我有兩個兒子，相差兩歲，都在這所小學讀書。”女人上下打量她，遲疑著不知她是孩子的媽媽還是姐姐。

“我的弟弟今天剛轉進三年級一班，正好沒事，我就順便來接他放學。”

“哎，巧了，我兒子伊振華也在三年一班讀書，說不定兩個人能成好朋友呢！”女人笑得眉毛都飛起來了，熱情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元安寧，住在蘋果小區。”

這還真是巧了，都是同班同學的家長，還住在同一個小區。

陳雨婷回握，手掌交錯時，厚厚的繭令她一瞬詫異：“我們也住在蘋果小區，是三號樓的。”

聞言，元安寧撫掌大笑：“那不是巧了嗎！俺家也在三號樓住！”

她激動得連方言都脫口而出。

“咳咳。”店主清了清嗓子，提醒已經渾然忘我的兩人，“一共九塊。”

付完錢，她們一同在學校門口等放課，聊了很多很多。

元安寧非常喜歡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妹妹，聽說對方還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更是豎起大拇指，誇得陳雨婷都不好意思了。

閒談中，時間過得飛快，還沒聊儘興，放課鈴就響了。

老師領著低年級的孩子們排成整齊的隊列，一隊隊地走出學校，把每個孩子親手交到家長手中。

小孩子吵得要命，看見螞蚱都能炸開鍋，嘰嘰喳喳亂得人頭痛。

陳雨婷捂住自己的耳朵，表情痛苦。

見狀元安寧揶揄地杵了她一下：“一看就不經常接孩子放學。”

三年一班的牌牌高舉著，後麵跟著高矮參差不齊的小蘿卜頭。陳雨婷一眼就看見了自家的崽崽，揮手招呼道：“言言，這裡！”

小孩飛快地衝向她，跑得太快還在地上摔了一跤。

她趕緊迎上去，嗔怪：“跑慢點啊，我又不會插翅飛了。”

慕靜言不說話，看著她吃吃地笑。

有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從他身後冒出頭：“這就是你嘴裡的天使姐姐？長得……嗯，很高。”

小孩子眼裡還沒有美醜的概念，看見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姐姐長得很高，反正比媽媽高很多。

“婷婷，你加小區群了嗎？裡麵會發布重要的通知，也會有家長找家教，報酬還可以。”元安寧問道。

“還有群！可以拉我進群嗎，正好可以做家教賺點錢。”

正好她還在發愁生計問題，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群裡很熱鬨，見有新人加入了，清一色全是歡迎的表情包。

確實是這個年代的特色，再過十年，人們一個比一個冷漠，這種小區群會冷冷清清，消息寥寥無幾。

一條招聘的信息引起她的注意。

“誠聘女性家教輔導初中女生，孩子基礎很好，但是最近成績下滑厲害。報酬可觀，兩個小時給150元，每周輔導四次。”

粗略一算，每個月能拿兩千四，負擔兩人的日常生活綽綽有餘了。

元安寧也看到了這條招聘信息，嘴裡念叨：“這個招聘好，時間短，工資高，而且和你住一棟樓。”

再看到信息發布者的頭像時，她皺起眉頭，猶豫道：“是這家人發的？妹妹，你多注意下吧，他們家小孩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是什麼意思？”陳雨婷好奇的問道。

女人歎口氣，眼尾皺紋加深三分，眉宇間藏著化不開的陰翳：“兩口子對外說小孩魘住了，成天尋死覓活的。要我看啊，是得了抑鬱症。家長不承認，還逼著她學習，遲早給她逼死。”

這個“玉玉症”還沒成流行詞的年代，元安寧居然能夠正視心理疾病的存在，真是難得。

“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是想去試試。”陳雨婷點開發布招聘信息的家長頭像，添加好友。

晚飯做得克製，簡單炒了個西紅柿雞蛋和青瓜炒肉，外加一鍋大米粥。

雞蛋糊在鍋底了，黑漆漆一大塊，用鏟子都鏟不下來。

青瓜炒肉放的調料太少，裡麵還是生的。

連大米粥都不好吃，可能是米放多了，米粒沒吸飽水分，吃起來乾乾的。

陳雨婷硬著頭皮把飯菜放桌子上：“吃吧。”

慕靜言照例吃得津津有味，而她實在是食不下咽。

“姐姐，你等我一下。”小孩跳下椅子，噠噠噠跑進廚房。

陳雨婷不放心地跟上去，就見隻比灶台高一點的小孩正在切白菜。

“彆，太危險了。”

這次慕靜言倒是一改往日乖順的模樣，難得堅持道：“言言想給姐姐做飯吃，好不好。”

見他堅持，又想到自己做的黑暗料理，陳雨婷終於鬆口：“那得在姐姐看著的時候才能做哦。”

小小的身影行動麻利，切菜炒菜全都一氣嗬成，顯然做慣了。

言言說自己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做飯了，那時候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四歲的孩子還沒灶台高，每次踩在板凳上，萬一摔下來怎麼辦呢？

小孩炒了個醋溜白菜，茄子炒肉，還燉了排骨湯。香氣撲鼻，勾的人食指大動。

陳雨婷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口，不說和專業廚師比如何，比她這個半吊子做得可好吃太多了。

好幸福，居然能吃到如此正常的家常菜。老天待她不薄。

“好吃嗎？”慕靜言問道，小手背在身後，忐忑不安地糾纏。

“好吃！言言好厲害！”陳雨婷完全不吝嗇讚揚。

吃飽喝足，她攤在沙發上揉著肚皮，陪慕靜言一起看熊出沒。

相處久了，小孩沒有開始那麼拘謹，始終緊繃的脊背放鬆，也能半攤著看動畫片了。

“叮咚”手機提示音響起，是求家教的人同意了好友申請。

緊跟著，對方發了句：“您好，請問怎麼稱呼？”

陳雨婷認真地和對麵溝通，並且出示了自己的學生證。

見狀，對麵家長直接提出每次報酬提高到兩百，但是要保證女兒的成績一定要提高。

成績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女孩的心理問題需要及時乾涉，而對方家長顯然沒有這種意識。

遲疑片刻，她回複道：“我不能保證您的女兒一定能提高成績，但是我保證自己會付出所有精力，陪她慢慢變好。”

家長應該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正在輸入中”的標識反反複複十幾次後，對麵說道：“好的，陳老師，您明天下午可以來嗎？”

“沒問題！”陳雨婷發過去一個遵命的表情包。

聊天結束，她把手機一扔，躺平了。

“姐姐很開心嗎？”小孩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嘴角揚起。

“開心，因為有言言在，所以姐姐每天都很開心。”

動畫片放完了，洗漱後，陳雨婷給小孩掖上被角，俯身親他腦門一口：“做個好夢哦言言。”

慕靜言登時小臉通紅，目光慌亂，不敢看她：“姐姐這是晚安、晚安吻嗎？”

電視裡演過這樣的場麵，但是記憶裡還沒人親過他。

“是的，晚安吻會趕跑噩夢大壞蛋，讓言言每晚都是好夢呢。”陳雨婷笑著摸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