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蒲熠星這個人喜歡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浪漫到極致的事情。
這也是從我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篤定的事情。
第一次見到蒲熠星時,這個瘋子正在每周一次的升旗儀式演講下念阿蒂爾蘭波的詩。
“我的生命不過是溫柔的癲狂,眼裡一片海,我卻不肯藍……”
台上的男孩子嗓音溫潤疏朗,一身校服乾淨板正,距離太遠看不清具體麵容,隻知道他戴眼鏡,膚色是無論隔多少距離都毋庸置疑的白皙。
他站在上頭侃侃而談,年級主任卻逮著他們班的班主任嚷嚷:“學生上台演講的稿子你們老師都不提前審審嗎?這周講什麼?這周要講紅色基因!爭做時代新人!”
下一刻,主席台上男生說完結束語,鞠躬致意。台下霎時掌聲雷動,完完整整蓋過了旁邊主任渾厚的嗓音。
下一次見麵是在一個暴雨天。
這次是真正的會麵。
天空毫無預兆降下的大雨,將正上體育課的幾個班級共同困在操場裡。大家有的縮在體育器材室裡;有的躲到主席台上;有的擠在看台上的遮雨棚底。也有先見之明的同學一早就帶了雨傘來上課,早早離開操場回了教室。
傾盆的大雨如同一場酣暢淋漓的宣泄,細密的雨絲彙集在一起,攏起了一層磅礴的大霧,將周遭環境裹覆在密織的網裡,世界都開始朦朧。
這雨看著不像一時半會兒能停的樣子,有些同學已經等不住,扛著大雨狂奔著往教學樓衝。
周圍擁擠的人群已經變得稀鬆,我攥了攥手心折疊的一把小傘,瞄著矮我一級台階下的幾個男生。
“快下課了,沒辦法,阿蒲衝吧。”站在蒲熠星身邊的男孩子說完就悶頭跑進雨幕裡。
眼看著蒲熠星也要一頭紮進雨裡,我趕快抬手拉住他衣擺。
少年腳步一頓,扭頭看過來。
我往下邁一階,同他並肩,晃晃手裡的傘同他示意:“我帶了傘,捎你一程吧。”
蒲熠星眼裡是疑惑:“我們……認識嗎?”
我笑笑:“暫時不認識。”“那還是不麻煩……”
我打斷男生還未儘的拒絕:“我很喜歡《地獄一季》。”
於是我眼睜睜看著蒲熠星眼裡的疏淡變成了興味和驚喜:“你喜歡超現實主義詩歌?”
我搖搖頭,盯著他揚起笑:“我更欣賞浪漫主義小詩人。”
遮雨棚上的塑料隔板被雨滴砸的砰砰響,如柱的水滴連綿落下倒在我們腳底的塑膠草坪。
少年沉默一陣,隨後接過我手中的傘衝我示意:“走吧,這位欣賞浪漫主義詩人的小同學。”
“嘿,蒲熠星。”
清晨的校園是困頓迷離的,就像此刻眼神恍惚的回頭看我的蒲熠星。
男生止步在布告欄邊等我,我攥著書包帶,小跑到他身邊。
布告欄鋁製的金屬欄杆上還掛著昨天夜裡留下的雨,和著今晨的露珠搖搖晃晃要墜不墜。忽地吹來一陣風,把那排水珠帶走,洇濕地麵。
走在身邊的少年卻莫名落下一步,隨後拐到外側走。我依稀感受到他被風揚起的衣料擦過我手臂,抬頭打量他,看著男生縮縮脖子,又努力眨眼睛抵抗倦意。
有些好笑,也有些可愛。
我不止一次撞見過蒲熠星拒絕女生遞出的情書。
他總是推推眼鏡,看人的目光溫柔又殘忍:“很感謝你的心意,但不好意思,我不打算談戀愛。”
見多了以後,我也汲取到了一些經驗。
一次晚自習放課後,我跟著他同他上了一輛公交。
蒲熠星見到我,驚訝卻並沒有多問,他隻是安靜地坐到我身邊。
窗口灌進來的風把我鬢間的碎發吹亂,遠方的大廈閃著色彩斑斕的霓虹燈,我們坐在公交車駕駛座背麵的反向座椅,像坐在流浪的列車,在倒退著前進。
途中車子載著我們路過一座大橋,月色掉進了河裡,河麵波光粼粼的水色配合公交偶有的顛簸,蕩得我暈乎乎。於是醞釀了一晚的話就這樣自然的吐出來。
“蒲熠星,我可以追你嗎?”
我沒有寫情書,大概不算特彆有心意,可以不感謝我嗎?
我盯著窗外,沒敢回頭。
驀地我察覺自己側臉落下的幾縷碎發被人撩到耳後,一隻耳機被塞到我耳朵裡,在音樂響起前,我聽見少年低聲溫柔的回答。
“可以,但我不太好追。”
「Just follow the halo and ask him,
隻要追隨著光暈問他,
“Hey, where’d you go?”,
“嗨,你要去往何方?”,
Please ring at the front door and say,
請按響前門的門鈴並說,
“Hey, where’d you go?”,
“嗨,你要去往何方?”,
CANDY CAN,
糖果罐,
You are the miracle of my morning roof,
你是我清晨屋頂的奇跡」
一一《Candy can》一Kidu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