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x你】也許美好結局 “我們的愛……(1 / 1)

我們相愛如罌粟和記憶,

我們睡覺如海螺殼裡的酒,

如月亮紅光裡的大海。

——保羅·策蘭

00

窗簾紗層內的厚重布料拉過一半,玻璃窗蒙蒙帶霧,隱約顯露簇著雪團的枯樹枝椏。

我尋著本能往身旁的位置挨蹭,卻隻觸到冰冷空蕩的溫度,霎時間被其中的寒冽凍了個激靈。

翻個身,將被子往上拉扯蓋過口鼻以上,閉著眼回憶起,他似乎已經搬走很久了。

01

我們的相遇源於一場意外。

露天雪場內滑雪者形形色色。我同好友自進場後便分頭,她是初學由教練帶著在初級道練手,我則獨自拎著單板上了滑軌。

扣好板子,由高級道俯衝往下,風聲擦過鼓膜呼呼震響,白茫茫的底色鋪陳在視野,那日天氣不錯,燦燦紅日綴在天上,雪地上散落的人影像暈開在紙張的墨點。

中高級道上的遊客不多,我放任自己徜徉在開闊的場地裡。驀地,一道身影卻不知從哪裡撞了出來。

男生滑雙板,純白色的一套滑雪服,幾乎融在雪景裡。他迅速又笨拙地翻身撐著滑雪仗站起,不好意思地躬身衝我遞出一隻手,“對不起啊同學,剛一下子沒刹住。你沒事吧,我拉你起來。”

我晃晃自己被困在微沉頭盔和護目鏡裡的腦袋,表示沒關係,扶著他小臂借力欲站起。誰知男生一下子沒立穩,我們又再次倒下。

雪棍落到一旁,他坐在雪地,一手撐在自己身後,另一隻掌心輕護在我背後,鬆鬆地攬著。我雙膝著地,跪坐在他腿間,手掌撐在他肩頭。驚呼聲散去後,抬眸就對上眼神。

透過兩道扭轉色調的樹脂鏡片,我看到他的眼。男生的眼睛深邃,是單眼皮,眼裂卻又寬又長。方才微微瞪大時,眼型像小狗的眼睛那樣圓溜溜,認真注視時,眼尾纖巧又細膩。總之,很深情的一雙眼睛。

那刻我便相信,我們的愛會如同轉瞬即逝的雪一般熱烈。

02

男生叫黃子弘凡,是個小演員……音樂劇演員。這人挺特彆,分明是搞藝術的,卻偏偏愛好極限運動。

他帶我去高懸崎嶇的崖壁攀岩,從熱身、攀爬到拉伸,粗到指套掛繩,細到呼吸節律,全部一點一點手把手教。

他引著我步步朝陽、往上,火熱光照塗抹在皮膚,汗液沁透衣料,岩壁把手炙得掌心滾燙。我們站在山崖頂點處擁抱。

也去玻璃橋蹦極,繞過通體透明的玻璃棧道,站在潔如明鏡的平台處,抬頭望是天雲繚繞,向下瞧是層疊樹影。我莫名想起方才於售票處簽下的“生死狀”。

並列而立的兩個人在同一時刻,簽署一份內容相同的協議書,我不禁側頭睨一眼身邊人。黃子落筆乾脆,字跡灑脫,就像他本人一樣。

此時我站在跳台邊緣,耳旁是男孩子和教練員喋喋不休的囑托。黃子說,什麼都不要想,全然放空後的失重感很爽的。

於是我便放任自己墜落,但於此同時,我也覺得有些完蛋。因為從地麵倒進風裡的最後一秒,我腦海中閃過的畫麵,是他的臉。

會在某日興起,買機票飛往海濱城市衝浪。我看著他用各種顏色的防曬泥將一張俊臉幼稚地抹花,聽著他彼時不知真假地說起自己肺活量很好,感受著他注目在我身上勝過烈陽熾熱的眼光。

夕陽懸掛在遠山,餘霞成綺,光暉爛漫。我盤腿坐在衝浪板中央,黃子半身浸在海水裡,他胳膊撐在板子邊緣,借餘浪托著我們微微地蕩。

當太陽湮滅在地平線的最後時刻,我彎下腰去吻他,海水的鹹澀和晚風的腥冷被我們一股腦兒吮在唇舌間,吞進肚子裡,曖昧的銀絲拉扯融化在大海。

月光初灑,星星點點閃爍在海麵。我攬住他頸脖滑入海裡,腰間環繞的手臂很有力。我暗忖這人果真沒說假話,他嘴唇啄在我耳後,問“要不要在一起?”

03

說來很巧,我們實際上住在同一個小區,不過他在最北邊的那一棟,而我家靠南。於是他就自然而然時常出入我家,最後乾脆直接挪了窩。

我們一塊兒逛家居商城,將一切能夠成雙成對的物品都置換成情侶款。浴室裡多了些暗色調的男士用品,衣櫃變得更加擁擠,書房的電腦設備翻了新。

一個雨夜,我裹著毯子倚在沙發上擺弄投影儀,黃子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他將毛巾搭在椅背,邁步往我的方向來。

他俯身將我撈抱進懷裡坐下,我自顧滑動著顯示器設備,任憑他將下頜挨蹭在我發頂。糾結再三難定,索性挑了名字最感興趣的一部。

是《危情十日》。

我看著屏幕上漸映的一串英文字母,反手摩挲他新生的胡茬,“如果我們這段感情也有時限,你覺得會是多少日?”

純白的雪,灰褐色的山脈,疏散的鬆林,昏沉的暗色調。

黃子把眼神由影像挪到我身上,他捉了我覆在他下巴處搗蛋的手,牽到唇畔輕吻我指尖。末了,兩手攤開我掌心捋平,用指腹在我手心畫過一個無限符號。

我微蜷掌心,覺得有些癢,闔眼將臉埋到他頸窩裡,鼻息間全是我喜歡的那款沐浴液香氣。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男友隻擦到半乾的發尾還會滴水。水漬搖搖晃晃洇濕我領口,這顆水珠宛若粒盛滿欲望的罌粟籽,令愛欲從肌膚紋理麻進了血液裡。

我抬手捋起他額發往後梳,露出俊秀的眉眼,在他清亮的眸光裡衝他笑,“那我們先從迷情一百天開始。”

04

事實上,我們的熱戀期遠遠超過了一百天。

就在我以為,童話故事既定的美好結局正在同我招手時,有些變故卻宛若梅雨季的大雨那般悶頭澆下。

一場音樂劇的大爆,讓其卡司身價相繼水漲船高。俗話來講就是,我的男朋友,出名了。我理智明白這是一件好事,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機會,但感性上卻難以欣喜。

他逐漸變得不單單隻屬於我了。

黃子開始高頻率、長時間的出差,工作邀約和讚美喜愛紛至遝來,他待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短。

黎明初顯,日出將將攀上天幕的第一時間,我察覺到身邊人刻意收斂過的細微響動。

男生剛披上襯衣,靠坐在床頭係紐扣,我眯著眼睛去環他的腰,用力把自己往他懷裡埋。黃子指尖動作一頓,臂彎摟了我後頸,俯身在額上落一個吻。

“時間還早,你多睡會兒。我不在家,晚上休息前記得把鎖好的門窗再檢查一遍。生理期馬上到了,少喝涼的,還有……”

黃子輕掐一把我臉頰肉,語氣是故作姿態的惡狠狠,“少給我搞什麼節食減肥知道嗎?給我家姑娘都瘦成啥樣了。早餐必須得吃,晚飯多吃一點。”

我驀地感覺胸口一陣泛酸,眼眶湧上濕意,不曉得是被他捏的還是凶的。很想反駁他同樣日漸窄瘦的腰腹和臉頰,也想留他不走。最後卻隻是甕著嗓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他摁熄掉一旁震響的手機鬨鐘,拍拍我後背,也隻能回答,“歸期難定,要看劇組的安排。”

05

那一次,黃子時隔近三個月才回家。

三個月,四舍五入算來便是一百天。

這段日子裡,我們僅靠著信息、通話和視頻維係感情,我們隔著兩道冰冷的顯示屏吐露情緒。難以共情和反饋及時的無奈,隱喻著我們就像兩座依照程序運動的電子機器。

這比尋常異地戀更難熬。

愛和回憶是應該麵對麵來創造的,要實實在在地用目光篆刻他的樣貌,用脈搏和心跳貼近他的溫度,要十指糾纏不清,要氣息相融著抽離。

可我們逐漸做不到了。

當某一天,我開始從一個名為“過去”的引擎裡搜索我們相愛的痕跡時,我猛地意識到,這段感情的截止日期,似乎就在今天。

06

轉眼,天氣又入冬。

黃子難得忙裡偷閒,收拾出一日假期帶我出遊。那天我很興奮,因為二人世界對我來說,已是被放入“回憶”中的浪漫,而此刻卻又重現。

我坐在副駕駛座,聽黃子口中一刻不停地嘮叨著今日安排。男人少見的戴了黑色毛線帽和墨鏡,擋住大半張臉,頗為全副武裝的樣子,耳垂上的金屬耳飾與我是同款,把住方向盤的手背與指骨節流暢利落,腕骨線條清晰明顯。

無論看過多久,我依舊讚歎,這人外貌的確出色。

先去射擊館,黃子褪掉羽絨外套,隻穿一件單薄衛衣,袖子挽到手肘處,護胸、護指、護臂穿戴完備,箭壺扣上腰際。男生側身對靶,分腿站,手握弓把正中央抬臂,搭箭後勾弦開弓。

我立在一旁,抱著他的外套欣賞這一情景。男生此刻麵色沉靜抬眸望向靶心瞄準,放箭後,頂腮虛起眼看箭靶,獲得滿意環數,便轉頭扯開唇衝我笑。

午後又驅車前往雪場,還是初見時的場館。黃子依舊滑雙板,聽他講,從前滑單板把自己摔進了醫院,於是此後就再沒碰過。

我們坐在上行的纜車裡,黃澄澄的日光蘊成一團巨大的光斑掛在遠方,男生目光從雪景落到我身上,他來牽我的手,說自己雙板滑雪超厲害,從不失手。

我不禁失笑,“那我們第一次見麵,有人撞我這事兒怎麼說?”

“我是故意的。”黃子隔在防護鏡片後的眼睛依然亮晶晶,“那時候的我很想認識你。”他這樣說。

我忽然間有些難過。

07

那晚回家以後,我提了分手。

黃子聞言隻沉默,用一種很深很靜的目光注視我。許久之後,他垂了眸,說尊重我的選擇。

於是,在往後每一次的想念,或是說留戀裡,我便告訴自己,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躺在被窩裡,感受著風裡雪的氣息,也情不自禁假設,如果沒說分手,那我和他是否有可能收獲一份堪稱美好的結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