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刻日頭西沉，臨江彆墅內靠東麵的房間燈光昏然。
房間內設色調冷淡，儘是簡單到枯燥的黑白灰顏色。大床上的三件套是灰色，素白的牆，角落裡的機械設備及座椅是純黑。這間屋子的主人罩著一件寬鬆的純白體恤，窩靠在電競椅內。
屋內的大燈被熄滅，隻有電腦顯示器旁的一盞小燈在散發微弱的光亮。電腦熒光屏不斷變換，大小字符上下翻飛，電子屏冷色的亮度將少年原本健康膚色映得蒼白。
他懶散地癱在椅子裡，筋骨分明的手掌一隻摁在鼠標上，另一隻搭在鍵盤中央。電子屏上被操控的小人擊殺動作流暢，屏幕外的人看起來卻興致不高。
忽地，男生座椅背後的房間門被人輕柔地叩響。
——
這是我研究生畢業的第一年，後續沒打算升學，糾結再三後選擇了留校做大學導員。
高考完想著脫離父母掌控，選擇了遠離家鄉的學校繼續學業。如今離校搬離宿舍，也隻好租房住。
女孩子獨身一人在外地，家裡自然是不放心，幸得父親講，有個遠房親戚在學校附近有房子，可以讓我租住。據說那家還有個男孩兒跟我同校，按輩分和年紀來算，他恰好叫我一聲“表姐”。
忙完學校的事，回到住所已經將近十點。
房子裡很靜，客廳也沒開燈，唯有一樓客廳向裡走，最儘頭的房門縫隙與木質地板的空隙間漏出一絲微弱的光源。
搬來四月有餘，房內擺設的基本格局我都大致了解，便懶得再按電源開關，摸黑去敲了我那便宜表弟的門。
“篤篤”
聽著裡麵一陣不知名的窸窣聲響，我小聲開口問：“黃子，我買了宵夜你要吃點嗎？”
男生卻未壓抑嗓音，揚著聲線衝門外喊：“不用了，謝謝姐姐！”
行吧。
我也不再多說，隻敲敲門框讓他早點休息，就轉身打算去拍客廳大燈。
可在手指按下開關的前一刻，我猶豫了，想一想還是拎著食品袋回了自己房間。
——
男生房間內的最後一盞冷白台燈被摁滅，電腦顯示屏卻常亮依舊，方正冷硬的電子框圈住同此刻冷淡環境大相庭徑的另一份溫暖。
同樣的房間格局，同樣白淨的牆體，女孩子那邊的燈管卻裝的暖黃色。
她進屋先放下手裡的塑料袋，隨後便走到梳妝台前翻找一陣，似乎搜索無果，又邁步到床頭櫃前，俯身拉開底下抽屜，一層層看。
屏幕外的男生倚在座椅，手肘拄在扶手處，手掌攥拳撐在額角，很隨意懶散的姿態。
他目光追隨著畫麵中窈窕忙碌的身影，唇角牽起一點弧度，語調戲謔：“枕頭底下。”
像能聽見男聲暗示那樣，下一秒女生就坐上床沿，從疊好的薄被摸到了枕頭下。
果然，她找到自己想要的後，就坐上床邊的地墊，接著去拆放在矮桌上的食品袋。
男孩子看到這兒笑容徹底綻開，似是猜中隱藏劇情的得意和欣喜，幼稚又可愛。
——
找半天不見的皮筋最後竟然在枕頭底下發現，一邊將長發束在腦後紮成丸子頭，我一麵懊惱著自己整日丟三落四。
等到拆開燒烤包裝，把食物送進嘴裡後才發現已經有些涼了，但好在影響不大。我伸手抽出一張餐巾紙擦嘴，隨後舔舔唇，感覺到口渴，想著要是再來聽可樂就更好了。
有些遺憾，看著一桌烤串忽然也覺得沒那麼香了。
這時放在桌沿的手機屏幕閃爍兩下，顯示來信：「姐姐，我前兩天跟朋友逛超市，買了不少飲料放冰箱裡了，你要喝就自己拿噢。」
這份雪中送炭倒是來得及時。
起身往廚房去，打開冰箱門那刻，縱使有過眾多猜想，可看到裡頭儘是自己喜歡牌子的氣泡水與酒精飲料時，也不免欣喜。
拿了飲料準備回房，想了想還是腳步一頓，先走向對門。原本隻打算親口道聲謝，誰知道門板叩響，男生在下一秒就開了門。
“怎麼了姐姐？”
我衝男生抬手揚揚那罐可樂，笑：“謝啦。”
黃子弘凡也笑，歪頭捋了把額前碎發，把視線垂下，像在不好意思：“不用謝的，本來我自己也喝。”
我看著他，沒再客套。無意間卻透過門框與男孩子身側的空隙，瞥見屋內播放遊戲界麵的顯示器屏幕，視線又落點到眼前男生掛在頸脖的頭戴式耳機。
一時間沒人講話，我也沒讓這氛圍沉寂太久，長輩似的拍拍他胳膊：“早點睡覺，彆玩太晚了。”
他很乖地應下，並對我道晚安。
——
黃子合上房門轉身，邁步坐回靠椅，手掌點擊頁麵切換，恰好畫麵中女孩推開屋門。
少年盯著女生的窈窕身影，懶懶看了一會兒。等到她慢慢吃完，再收拾好一切鑽進被窩後，他也關了電腦上床。
這下顯示屏的光線也失蹤，黃子從枕下摸出手機，幾下操作點進一個隱藏軟件。
輸入密碼、麵部識彆皆通過後，畫麵空白三秒，手機屏幕上出現同電腦中畫麵相同的女生房間。
相隔在客廳以外的另一房間，比起黃子的這間稍小一點。
黃子兩指摁住屏幕縮放，直到女生埋在黑夜與軟被中的側臉隱約可見。他這才滿意地翹翹嘴角，指腹摁在冰冷白屏，緩緩摩挲幾次，神色如同撫摸情人般柔軟。
他將手機擺於枕邊，合上眼溫聲呢喃：“晚安。”
——
“早上好！”
清晨推門到客廳，恰好撞見黃子從衛生間出來。男生剛洗漱完，鬢邊和額上發梢還掛著水珠，整個人看上去有種清爽的溫潤感。
可是開口問早的語調和笑臉明媚又熱烈。
我揉揉眼睛朝他方向走，也笑：“早啊。”
廁所進門處恰好在過道，男生側著身子讓我進。在我同他擦肩那刻，他微微抬手攔了一瞬，歪頭來問我。
“姐姐等下也去學校嗎？我開車帶你吧。”
男生高高瘦瘦，我盯著他骨骼分明的手腕線條和微鼓的青筋好一陣兒，直到他催才回神。
“姐姐?”
我抬頭去看他一雙亮晶晶的眼，點頭:“好哇。”
他轉身去廚房，走到拐角處被我叫住。男生回頭露出疑惑眼神，我望著他小聲問:“你今早不是沒課嗎？”
——
“這麼早去學校交實踐材料，你們老師上班蠻積極。”
黃子手上把著方向盤，側目去看右後視鏡時瞄見女生隱含揶揄的笑臉。
“那姐姐不也這麼早去上班。”
“我是新老師，形勢所迫、逼不得已的。”
女生偏頭過來撇撇嘴，黃子剛想開口插諢打科逗個樂安慰她，她卻拍拍男生胳膊。
“到這兒就行，音樂學院跟文學院離得蠻遠，你就彆繞路了。”
“沒事，我......”黃子下意識不願同她客氣，可在女孩子堅決的目光裡漸漸妥協，“好吧。”
女生關門前，俯身探頭回車內。她從口袋裡掏出一罐牛奶拋進男孩子懷裡，笑著告訴他自己晚上有事晚些回。
黃子目光追隨著女生遠去的背影，收回視線後發現牛奶罐一側粘了張便簽條。
女生用娟秀小楷在紙上寫:「小朋友，多喝牛奶少喝酒。」
——
時鐘跨過零點，聚會剛剛散場，打車到家已經臨近午夜一點。
推門進自己房間，把手機充上電源，我才看見來自備注「小變態」的十餘個未接來電。
我放下手機抬眸隨意瞥眼牆角的空調插座。背過身褪下短袖和牛仔褲，換上睡衣吊帶。
今晚同好友聚餐，酒水自然沒少喝。略微收拾後，挽起長發拿好換洗衣物，邁出房間準備去洗澡。
走到衛生間放下東西，我注視著洗漱鏡中麵色微紅的自己沉默一陣。
擰開龍頭，潑一把涼水澆在臉頰，意識很清醒，某種莫名的情緒卻被酒精點燃，冷水愣是半點也澆不滅。
我拆開綁起的頭發，輕輕撥弄整理。隨即走出衛生間，往最東麵的房間去。
第一次忘了禮節，徑直推門而入。
——
“哢嗒”
鎖舌輕彈的聲音很輕，女生赤腳走在木地板的動靜也很小。
黃子是直到一隻柔軟的掌心擱上肩膀時，才發覺自己小心掩藏的猥劣心思早已被公諸於明麵。
他的身子猛然僵硬，手指條件反射去叉選監控畫麵的退出鍵。可惜銷毀證據未遂，手掌被對方按住。
黃子拽下耳機，歎口氣懊悔:“怎麼不敲門呀？”
女生不答他這禍水東引的話，細腿一跨坐上男生大腿，背倚書桌邊緣，靠了會兒不得勁兒，拉過男生掌心覆在自己腰後，墊在桌沿與腰間，末了還嬌氣抱怨:“它好硌啊。”
屋內光線昏昧，無端添了道旖旎氛圍。
黃子掌著女孩子柔軟腰身，房間內光線很淡，女生細帶旁的肩頸卻白得晃眼。
男生軟著嗓音無奈哄:“我明天買個軟墊好了......姐姐，你喝醉了。”
“才沒有。”
女生在少年懷裡轉個身，側坐，靠在男孩肩窩去看顯示屏內容，指指畫麵:“你偷窺我，一百二十多天。”
黃子抿唇不語，盯著監控影像無法辯解。
女孩子指尖拐彎輕點上男生胸膛，複仰頭嘟唇在他嘴角貼一貼:“你喜歡我。”
很篤定的語調。
或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鼓勵到，黃子舌尖舔了舔唇角，強詞奪理:“這房子是我的。”
他胳膊緊了緊，讓女孩子徹底陷入自己懷裡:“你也會是。”
女生扯著唇，笑得魅。捏著少年擱在自己側腰的手指，另一手指尖托住他鏡架中央，勾下男生戴的細邊眼鏡，同他對視並反問:“我是嗎？”
黃子抱著女孩子，挑眉迎上她視線，目光灼灼:“早晚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