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凱x你】麋鹿王 “小王子走了很遠……(1 / 1)

聚光燈色溫冷淡,排列規整布列在舞台頂部,光束斜斜向下漫射,光斑凝聚如同丁達爾效應,是令人驚歎的浪漫。男生外套紫夾克,內搭的純白T恤托起垂掛在胸前的銀鏈,格子襯衣從內裡係進腰間,衣角從上衣下擺垂落一半,恰恰晃過牛仔褲膝蓋的破洞補丁處。他手持麥克風湊在唇邊唱出好聽曲調,綴在耳垂的流蘇飾品,隨擰腰和歪頭擺手的姿勢跳動,星星點點的反光像碎芒。他站在舞台中央,笑容恣意含羞,眼神卻堅毅從容。他在發光。

第一次見到石凱的時候,他才十八歲,是我所經手的第一個節目組的邀請成員。

新節目正值籌備的最後階段,正式錄製還未開始,時間卻已在淩晨。天色很暗,石凱穿白底的簡單款運動套裝,頭發理得短,臉龐懵懂生澀、青春飛揚。彼時的他正蹲在高宏雅致的大劇院門口,癟著嘴止不住地掉眼淚。

“彆哭啦,弟弟。”我站在男生麵前往下的兩級台階上,看著這個被指導老師丟給自己的“燙手山芋”,歎口氣,微躬著腰耐住性子溫和地跟他講,“節目組也在努力趕進度呀,大家都是餓著肚子在工作。我去給你拿瓶水壓一壓,你冷靜一下。”

那時的我也還是一個為了實習證明而在電視台勤勤懇懇打雜的學生,除了安慰之外,我也彆無他法。

顯然,這樣的空話毫無作用。男生淚水決堤,哭號的聲音反而愈發響亮,“憑什麼啊?都這麼晚了還不給人吃飯……嗚嗚嗚連個夜宵都沒有。我還小呢,還在長身體呢,擱這兒飯都不給吃餓死了怎麼辦……嗚嗚嗚……”

後來或許是蹲麻了,石凱叉著腿一屁股坐上台階,哭聲不止,嚷嚷的語氣一聲比一聲委屈。偶爾還掀起自己通紅的眼皮,睨我一眼,得不到想要的回饋就垂下眸繼續掉眼淚。

“嗚嗚嗚嗚我不錄了,我要回家,我都給我姐打好電話了,嗚嗚嗚……要,要她來接我回去。”石凱抬起胳膊抹一把臉上的水漬,嗓音又沙又啞。

借他身後室內透出的丁點兒亮光,我看到他衣袖上洇開的大片濕痕,不管男生偏頭躲開的拒絕動作,強行將兩張紙巾按在他臉上,再往他手裡塞兩張。

“這話你已經說了兩個小時了。”我蹲在他麵前,盯著不遠處西裝革履的一行人,目光又挪回眼前人低下的發頂,有些無奈。

時間慢慢溜走,周圍工作人員及嘉賓來來往往。石凱抬臉用自己濕漉漉的眼神凝視我兩秒,轉頭看眼導演方位,狠抹一把眼淚,吐氣站起身。很堅定地挪到了導演身邊,再次坐下,眼淚說來就來。

“嗚嗚嗚哥我想吃肯德基,我想吃肯德基。我好餓呀啊啊啊。”

最終,石凱小朋友用兩個小時的哭號和眼淚,為自己和節目裡哥哥們換來了一頓深夜肯德基。

當他一邊啃著雞腿,一麵將自己那杯加了冰的可樂往我手中遞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這個大剌剌坐在路邊釋放自我的大男孩,其實挺可愛。

之後節目結束,我的實習期也結束,於是返回學校完成學業。再次見到石凱則歸功於一次偶遇。

那是個陰雨天氣,我考慮了很久終是決定放棄保研機會,直接工作。熟悉的電視台總部大門口,男孩子戴鴨舌帽坐在室內一側的沙發角落,帽簷壓的很低。今天的他脫去運動裝,穿了一身純黑的修身衛衣,最初我並未認出這男孩兒就是石凱,直到男生抬了下頭,眼神向我在的位置望過來。

“編導姐姐?”

在他驚喜的語氣裡,我邁步到他身旁坐下,內心莫名湧現出幾分欣慰:好小子還算有良心,沒把我忘了,不枉費我在那晚陪他哭過的兩個小時。

我抬手將他壓低的帽簷扶起一些,露出男孩子深刻的眉眼,糾正道:“說很多遍啦,我隻是個實習生,不算正式的節目編導。”

石凱側頭用一雙亮亮的眸子凝著我,沉默一瞬後笑笑,“往後總會是的。”

室內外由一道透明玻璃屏障隔絕,雨絲在三言兩語間落下。從男生的話中,我得知他是在等自己另有他事的經紀人哥哥來接。

“你不就是本地人嗎?怎麼不自己回去啊。”

石凱低著頭撥弄手機殼側麵的按鈕凸起處,嗓音悶悶的,“我不想自己一個人。”

沉吟片刻,我起身於他麵前蹲下,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仰頭看進他目光裡。

“那我陪你等到他來好不好?”

石凱是一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可是他卻總能帶給人一種特彆的安全感。

念書時總覺得自己不夠自由,討論不出結果的小組作業、寫不完的論文和趕不儘的ddl壓得人好累好累。可真正走出校園才發現,萬事皆是難處。

梅雨季節著實惱人,小雨連綿惹人躁意,陰沉潮濕的空氣如同細細密密的蛛絲攏得人難以喘息。

放下手裡的選題報告己經是晚上近十二點,我聽著窗外偶爾夾雜驚雷的窸窣雨聲,內心有些絕望。最終是懷著份自嘲的心態發了條朋友圈,調侃困住自己的不是無止儘的加班,而是落不儘的大雨。

下一秒私信就進來,是石凱發來的。他說自己就在附近,可以來給我送傘,恰好也順路。內心在接受與婉拒間糾結,覺得有些麻煩他,可心裡又實在存了份彆樣心思。於是道了謝應下,收拾好東西到門口等他。

感應門隨我動作開合,雨滴砸在遮雨台麵上碰撞出啪嗒啪嗒的清脆聲響,石凱在夜色中舉著一把透明的雨傘向我的位置走過來。路燈是暖黃色,朦朧的光線裹挾著纏綿的雨點鋪陳在他身後,說不清誰在為誰裝點。

我同樣也說不清自己內心是什麼感受。在這個獨自求學與謀生的城市裡,可以在某人身上感受到一絲莫名又特彆的歸屬感,這很難得。

那晚我們並肩撐傘走在雨幕中,環境音嘈雜卻規律,街邊店鋪金屬卷簾門的起落聲、往來行人踏過積水路麵濺起汙漬時的驚嚷、汽車駛過的輥軸音和喇叭響,這些動靜襯得我們之間的氛圍加倍沉默。

男生臉上帶了還未卸淨的妝,頭發也好好打理過,看上去是剛結束工作不久。我看著馬路對岸計時裝置壞掉的紅綠燈,紅色的正圓形燈光豔亮如初升紅日。我在心下暗忖,如果綠燈在五秒之後亮起,我就去拉他的手。

二、三

隻數到了第三秒,燈色變換。身旁稀落人潮混著地上積水湧動,石凱也踏著斑馬線引我往前。泥水在流亡地下的路途中飛濺染上褲腳,頭頂的傘骨托起傘麵承住點滴擊打,我將食指關節勾纏住男生垂落在身側的尾指。

石凱微怔,隨後手腕輕轉,溫暖掌心將我整隻手掌包裹。我們的愛意並不吐自華麗詞句,而是在懵懂無畏的年紀緊握那雙熾熱的手。

雖說已是戀人關係,可在日常生活裡我和石凱能夠相處的時間並不多。男生通告很滿,加之學業壓力的累積,平常是真的忙,長期飛往全國各地出差。作為新人編導,做不完的選題和腳本,摞上內部考核也讓我難以喘息。

我們最常做的事,便是在多數人都卸下疲憊的深夜裡,壓縮出一段獨屬於我和他的“二人時間”。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石凱小朋友開始在舞台上大放異彩,卻變成了一個總報喜不報憂的“壞”小孩。我曾在一次無意間捕捉到他和家裡人的通話。曾經因為沒有夜宵而哭鬨兩個小時,不達目的不罷休男孩子。後來卻學會了餓著肚子,笑著告訴電話那頭的長輩自己每天按時吃飯。

像是一隻原本奔跑在大草原上毫無拘束的牧羊犬,在被拋棄後圈養,身處大環境中學會察言觀色,變得懂事通透令人心疼。

石凱總說自己很幸運,遇到了許多很好的人。有在專業領域裡領著他亦步亦趨成長的哥哥,有因節目相識投緣的好友,有欣賞他音樂和歌聲的粉絲,有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我。

我靠在他懷抱裡,仰頭抬手蹭著男生線條利落的下頜,告訴他,“是我們在這個條條大路通羅馬的世界上,選擇了有對方身影的旅途。”

世上有捷徑也就存在險途。石凱攬抱在我腰側的掌心滾燙,溫度氤氳到眼角泛紅,眼瞳卻透徹,我知道我的小王子在漫漫征程裡走過很遠的路,才終於收獲了很多很多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