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圓冰球盛在廣口杯底,依托手腕輕晃“鐺”地一聲碰撞在玻璃杯壁。女人反手以指關節叩擊在島台桌麵,隨後立身於吧台內部身著製式白襯衣的男子便為酒杯注入琥珀色液體。
“姐姐。”
倒酒的男孩放下酒瓶後就軟下腰背,兩肘撐靠在桌沿呈輕微俯趴狀,衝你眨著眼睛笑,“你都好久沒來過了。”
“這是想我了?”
你在回話間隙端起置於眼前的酒杯,不動聲色避開男人欲觸上你手背的指尖。
杯口湊到唇瓣,懸濁酒液在霎時間濕潤嘴唇,辛辣刺麻的酒精口味在舌尖震顫。本意是借酒尋歡忘卻煩雜惱人事,此時你抵抗著眼前人灼灼的目光,卻愈發覺得是給自己惹了一樁麻煩事。
今晚不該過來的。
“想。”
男孩子回答地直白,分明置身於聲色場所,表達思念時的神情卻是純粹的。他頭頂懸掛的彩球燈折射出顏色斑斕的光點,落到他眼裡的光芒卻是種清澈的亮晶晶。
是會讓人願意捂住眼睛和嘴,無論真心或假意去相信的純然。
原本打算出口的話,被你在瞬息咽回。
指間沁滿了冰塊融化後掛在杯壁的水漬,你緩緩搓動有些僵麻的指腹,沉吟片刻,斟酌著語句,跟他講:“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來這兒了。”
你凝視著男生俊秀的五官,並沒有從他神色裡發現你意料中的失落感。他情緒很冷靜,似乎還有些笑盈盈地反問:“為什麼呢?”
在如此喧鬨環境裡,屬於你和他的空氣中安靜地加倍怪異。
這次的冰球壓得不夠緊實,在同杯壁的撞擊裡碎裂,你咽下喉間的一口烈酒,冰屑在牙齒中“哢嚓”嚼碎了,也一同咽下,冰得食道都麻木。
你看著他,蹙著眉講:“元元,我要結婚了。”
你要結婚了,和一個從未會麵的陌生人。
在此之前,你從沒想過有一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作派會降臨到你的身上,可它就是這樣毫無預兆、不可抗拒地發生了。
祖母臥病在床時心心念念的期盼、父親生意動蕩急需助力的危機、 幼妹攥著留學申請書一滴一滴砸在你眼前的淚。
好吧,你認了。
聽說對方也是個Alpha,沒有像傳統富二代那樣繼承家業,反而遵從個人喜好出國進修,回國以後又彆出心裁選擇創業,如今公司規模似乎也不小,可具體是乾什麼的你也並未去仔細打聽。對方樣貌如何,年芳幾許,乾什麼工作,對你來說統統不在意。
因為沒有意義,商業聯姻,表麵夫妻,兩個人能保持身心坦蕩,相敬如賓過日子就不錯了,對於所謂真愛,你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這些年來,唯一讓你心有漣漪的,還是在酒吧街撿到的那個漂亮Omega。
可惜現下也不得不斷了聯係。
見到訂婚對象的那天,是源自於一場朋友盛情邀約的聚會。
由停車場乘坐電梯直達包廂樓層,好友收到訊息來電梯口接人。在跟他邁步往包間走的路上才得知,這地方是你那未曾謀麵的丈夫的產業。
輕奢大氣的裝璜隔斷,點綴其中的細枝末節卻透露出隱隱的跳脫與彆致。這樣的裝修風格,莫名給你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侍應生推開輕闔的包廂大門,下一瞬起哄聲就鬨開。順著眾人揶揄視線與笑鬨打趣,你把目光聚焦到此時房間內的中心位置。
那兒坐著個穿黑襯衣的男人。頭發沒做造型,額前碎發看上去頗為柔順地下垂,模糊了眉眼令人看不清五官。他雙腿微岔,兩肘小臂拄在兩腿膝蓋上,手中拎著個盛滿液體的酒杯,手腕帶動杯中液體無意義地晃動,碰得其中冰塊啷鐺響。
正當你看著那玻璃杯裡的透明水液猜測,他究竟是裝的伏特加還是雪碧時,男人措不及防抬眸望過來,那一眼叫你心臟困在胸腔內猛烈地一撞。
是他。
他將手裡的杯盞擱上桌麵,坐直身子衝你笑,一如既往的俊美笑顏,卻有許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你無視掉周遭的哄鬨,邁步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抱臂後靠,腰背間卻被男人搶先橫隔進一隻臂膀,沒靠到沙發背,倒像倚在了他懷裡。懶得同他過多計較,隻想著搶先開口掌握主動權。
“Lars?”“對。”
“黃子弘凡?”“是我。”
“黃元元?”
黃子弘凡揚著眉,回答地不假思索:“也是我。”
你側一點身,盯住黃子,不願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點神色,“為什麼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
男人琢磨兩回你的話,似乎是被逗笑,他語氣裡揚起些上挑的弧度,“嗯?是姐姐誤會什麼了嗎?”
黃子一貫清亮的嗓音在此時被他刻意壓低兩分聲線,帶來一點醇澀的質感,曖昧又蠱惑。你不由自主回憶起,初見時滿身甜膩信息素香味被人圍在後街搭訕的男孩子,抿著唇角向你望過來的一副倔強眼神。
現在猛然被暗示,當初的英雄救美隻是自作多情一場,你有些難以接受,情不自禁低喃,“怎麼會有信息素這麼甜的Alpha。”
黃子注視著桌沿的那杯清澈酒液,意味不明地:“姐姐又沒嘗過,怎麼會知道?”
察覺到放鬆的手背裹覆上一陣冰涼,是黃子不知何時捉了你的手搭在自己腿上,他將指尖從你指縫間隙探入、緊扣,具有半強迫性的十指相扣,也是十分霸道的牽手。
略微掙脫未遂。你側眸睨他一眼,卻見男人似無所覺般依舊眉目溫柔地笑著,你咬咬唇,避開視線不看他,顧自生悶氣。
晃眼間掃到擱置在桌旁的透明杯盞,記起先前的揣測,便俯身端起來湊到唇邊。鼻息裡隻嗅到細微清新甜香,酒精味道不重。啟唇含入瞬間,滑潤的燒灼感卻在感官掃蕩,回甘難尋,留下的隻有厚重的飄飄然與迷離。
壞得不衫不履。
好吧你確認了,這是摻過氣泡水的高濃度伏特加,真tm上頭。
“你一早就知道訂婚對象是我?”
聚會結束以後,黃子弘凡也飲過酒,不曉得是真醉還是裝醉地非膩膩歪歪要跟著你回家。剛剛踏入家門,大門鎖舌嵌入門框內鎖盒裡,你反身把跟在背後的男人按在門口玄關處質問。
黃子抿著唇卻不說話,半眯著一雙眼盯著你可勁兒瞧。空氣內流竄的清冷夜風襯得眼前人身軀更是滾燙,你將摁在他肩頭的手上移到其臉側,收著力道輕拍兩下,擰起眉不耐煩道:“說話。”
手背在下一瞬讓一份灼熱溫度包裹,黃子攥了你的手垂到身側,肩膀忽而一重,男生低頭將前額砸在你肩膀,呼吸沉沉,口齒混沌地低喚:“姐……姐姐……”
很淺很淺的酒香縈繞在你們所處的方寸之地。
這時,你難得懷疑自己:這人大概是真醉了。
抬手扶上黃子後腦,聲音也不自覺放柔一點,“黃子?”掌心在無意識間順著男生頭頸線條輕撫,被發尾掩蓋的頸後皮膚卻漲起一塊異常的紅腫。
那是人類成年分化後的腺體位置。
幾乎是在瞬間,你立刻反應過來是他的易感期到了。
半扶半摟,你帶著黃子到客廳內的沙發中間坐下。不確定Alpha的信息素對同性是否有安撫作用,但考慮到你和他兩人將結合為伴侶的既定事實,你依舊放出一些體內的安撫信息素試圖緩解身邊人的難受。
意料之外的是,在甘苦辛辣的藥酒氣息溢出在空氣中後,一股濃鬱又甜膩的果酒味道爆發至充斥在整個屋子裡。像浸泡在陳年烈酒中的櫻桃或是車厘子,兩類刺激感官的獨特香味衝撞在一起,混合交纏成了一份極限的致幻劑。甚至於傾覆掉Absinthe留下的迷醉與成癮性。
你愣神瞬間,後腰就被人勾住向後倒下,後腦讓男人托在掌心,腰線被他另一隻手掐緊。黃子腦袋又垂下,把臉埋在你頸窩,附在你腦後的手帶動你將腦袋向一側輕撇,你感受到他壓抑的吐息噴呼在你後頸的腺體旁。
你縱容地任黃子把手掌探進衣料內部,直至毫無阻隔地貼上平滑皮膚。男人音質像含著砂紙般悶重,語氣是咬著牙卻極力軟和的委求,“姐姐,我可以標記你嗎?”
手指搭上男生頸後腺體輕點,無言的默許。
水溶劑兌入茴香風味烈酒後產生出乳白色懸乳狀的水包油型微顆粒形成懸乳效應,高濃度白蘭地浸沒櫻桃惹一壇豔麗濃情緋色。
你掐著黃子托起你頸部的手腕,撐著僅剩的一點力氣質疑:“你不是Alpha。”
黃子弘凡閉眼低頭,將嘴唇吻在你腺體上,頗為虔誠地貼一貼。隨後啟唇用尖牙咬破,不顧你混著低罵的痛呼,從喉頭滾出一聲笑。
“曾經是的,不過……遇到你以後就不是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