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 似水流年(1 / 1)

楚霖回去的時候,發現阿蘿正蹲在籬笆旁,歪著腦袋地瞅著農戶家的兩個小丫頭翻花繩。

或許是因為她本身不染纖塵的氣質,純潔無暇,又或者是因為她的眼神足夠澄澈明淨,雖然阿蘿也作江湖中人打扮,但是借住這家農戶家裡麵的三個小孩卻並不怕她。

“林夫人,為什麼你連這個都不會呀?很簡單的啊,村裡頭才三歲的小花都會。”頭發如枯草般麵色蠟黃、鼻冒涕泡的小丫頭一邊翻折著手上的寶貝紅繩,一邊十足困惑不解地疑問道。

楚霖自然是不敢用自己的真名,要讓他現取一個吧,又實在是為難他,胸無二兩墨嘛理解一下嘍。於是乾脆直接就將自己的名字掉了個個,喚作林初。

阿蘿是他的夫人,自然就被喚作林夫人了。

“姐姐你真笨!林夫人是女俠,當然要忙著修練武功啦!是吧林夫人?”小兩歲頭頂兩個髻的黃瘦小臉笑哈哈地吱聲。

兩姐妹自顧自說完話,就歪著兩張相似的蠟黃乾瘦的小臉齊齊看向阿蘿。

阿蘿眨了眨眼,遲疑地點頭。

說出猜測的妹妹小聲歡呼了下,很高興地繼續從姐姐手指頭上把繩子給翻了個蓮花形狀撐到自己黑瘦的手指上。

阿蘿看得驚奇不已,脖子都抻長了一小截。

見她見個翻花繩都如同見到什麼世間奇事的模樣,楚霖忍不住笑出聲。

一聽見他的笑聲兒,剛才還玩得很開心的兩個小丫頭頓時驚惶失色,扭頭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就拔腿跑進了她們爹娘所在的廚房裡。

這年頭,可有不少的拍花子咧!

聽爹娘說,還有人販子喜歡把小孩兒拐了賣去北邊兒,因為那邊的蠻子最喜歡吃細皮嫩肉的小孩兒啦!

阿蘿默默瞥了楚霖一眼。

雖然沒明說,楚霖還是從中看出了嫌棄怪罪的意味。

尷尬地摸了摸耳朵尖,楚霖假裝沒看懂,邁著兩條大長腿幾步就跨了過去,也不管什麼形象不形象,挨著阿蘿就蹲在那兒,用肩膀撞了撞她,小聲說:“走,回屋我跟你說點事兒。”

他們抵達這個小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不過半個時辰的事兒,天邊就隻剩下青黃的餘暉。

從村口到村中段的村民家幾乎都借住了江湖人士。

有的是路過臨時借宿,也有的暫且徘徊在此地,不知打著什麼主意。

阿蘿他們借住的這戶農家,則是靠近村尾,因為房子破舊,位置不好,離進山的路也有段距離的原因,因此這戶小院並不怎麼受這群江湖人士的青睞。

練武之人耳朵極為靈敏,廚房那邊傳來油棉花擦過鍋底的“滋滋”聲、豬油片渣炸過的“劈裡啪啦”、倒菜時水油相交時的“嘩”聲、鍋鏟與鍋接觸的“當當”聲、以及“鏗裡框朗”嚓嚓的炒菜聲。

阿蘿好奇地往那邊瞅了一眼,楚霖把人拉起來,一邊幫她整理衣裳一邊笑著哄道:“彆看了,想學翻花繩,我可以教你啊,小時候我玩得可六了。”

果然,阿蘿的注意力就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上。

楚霖十分受用,牽著她的手把人往房間裡帶。

農家房子很破舊,好在農戶男主人是個手腳勤快的,把泥土牆糊得光滑厚實。

隻是這種房子一般都沒窗戶,進了屋子就跟進山洞差不多了,黑嗦嗦的,隻能影影綽綽地見著個人影。

當然,對於已至宗師級彆的楚霖來說,影響並不大。

他沒有直說有人在他們後麵順勢布局搞事情的這件事,隻是說了半夜要提前溜走的決定。

阿蘿仰著臉,凝視他半晌,忽然說:“你很會逃跑。”

察覺到一點危險,就會第一時間毫不猶豫地給自己安排退路。

沒彆的含義,隻是單純的發表自己觀察總結後的結論。

楚霖一噎,瞪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虎著臉說自己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阿蘿點頭,明白了,“那你什麼時候能伸?”

楚霖:“……”

沉默在屋子裡蔓延。終於,黑暗中楚霖從身側一把擄了阿蘿,一手捂嘴一手摟腰,直接把人往土炕上按。

他得讓小媳婦兒知道,有個地方,身為男人,隨時能伸!

當晚三更天時,楚霖就帶著阿蘿從農戶家裡偷偷離開,留下一枚順手摸屍得來的銀角子。

在山村裡時,阿蘿以為外麵人的生活就那樣了。

可等到跟著楚霖進入了一處小城鎮後才發現,原來外麵人的日子能過得更糟糕。

豬狗不如,也可以不是用來罵一個人品性惡劣,而是用來形容人們的社會地位的。

這時候的有錢人是不時興吃豬肉的,牛肉就更彆想了,牛是要用於農事耕種的,而一頭豬或能換好幾個成年良民簽訂賣身契終身為奴的那種,或是抵得上三畝良田。當官的有錢人吃肉都有困難,更不要說尋常百姓家了,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飯桌上才能見的著點葷腥,就那麼一小碗全家老小那是看一眼吃一口飯。當然了,如果你村子裡有那打獵的好手,那也就另說。

楚霖有意帶著她在這個小城裡轉一轉,一邊注意著後麵跟上來的尾巴一邊對著阿蘿介紹道:“前些年北邊兒的鐵真人打過來,把燕京皇宮裡的皇帝老兒都給攆得半路嚇斷氣兒了。奶娃娃小皇帝上位後,被太皇太後帶著逃到了我們南邊兒臨安,給建了個南耀朝廷。”

“西邊是哈密力建的察爾台汗國。北邊兒呢,則被蒙古狄戎們給占了,讓鐵真部落給建了個大元朝,蒙古大大小小有一十幾個部落,這鐵真部落就是其中最大的三個勢力中的一個。兩邊呢,這些年也沒少打仗,但打的最多的還是元朝和南耀朝廷,打一次南耀煜皇小兒的邊界就退一次,幾乎都要退到人南蠻的地盤了,還一個勁兒地搜刮金銀財寶美女奇珍異寶的往人北狄大戎的麵前送。”

阿蘿聽得疑惑重重,卻不知從何問起。

聽聞此話,阿蘿忍不住道:“為何要送東西給敵人?”

既是害死了自家長輩,又搶奪走自己的家,那是敵人沒錯吧?

楚霖哼哼哈哈地笑,習慣性歪著腦袋斜著肩膀,腳下走個路都像是踩蓮藕般地晃來晃去:“這不是一半兒的人主和,一半兒的人主戰嘛,乾脆就邊打邊送嘍。”再有就是被打慫了,早些年,狄戎人殘暴,所過之處屠城滅寨,不論青壯老幼一並殺死,煮食婦孺,稱之兩腳羊。在和前耀長達十六年的拉鋸戰中,殺得北地中原,耀國人聚居之地萬裡無人煙,能逃走的十不存一。

但這操作,反正就挺迷的,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楚霖幼年時前耀朝還沒有這樣,可那時候老百姓的生活就不見得多好了。他剛出生那會兒情況不算好,正是前耀戰亂,分崩離析之時,雖然王朝在來自漠北的鐵蹄威脅下,掙紮著南下建立了南耀,但大家夥的心裡都明白大耀早就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到後麵宦官當道掌權了更是烏煙瘴氣,朝廷閹狗一向是不要臉皮的,隻要讓他們聞到一點肉味,不扒下你一層皮,吃肉嚼骨舔淨血,決不罷休。漸漸地世道就愈發的亂了,受苦受累的自然就是下邊兒的老百姓了。

所以他對耀國可沒有什麼歸屬感,隻是對元朝的鐵真人有一種打心底裡生出來的忌憚與仇恨。

大概這種感情,是根植在每一個華夏漢人血肉骨子裡的,街邊乞討的小兒也基本如此,反正楚霖沒覺得自己有多大義凜然精忠愛國。

阿蘿卻是憂國憂民上了,“那北方的百姓又當如何了?”

雖沒有多少真情實感流露,卻也算是一位故事的合格聽眾了。

楚霖眯了下眼,齜牙歪嘴地作怪,看起來沒心沒肺的道:“差不多吧,唯一的區彆就是在北邊兒,殺他們的是狄戎。在南邊兒,殺他們的是東夷或是南蠻人。”

阿蘿感慨:“一定會有一個很厲害的英雄人物出現,然後趕走蒙古人,重新統一中原,讓流離失所的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這就著實太天真了,隻因阿蘿不是在這亂世裡長大的。

楚霖隻是好笑地伸手勾了她一縷香發,任由烏絲在手中滑過,沁涼順滑中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幽香。

他卻不知阿蘿這個想法頗有些根深蒂固,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從前看的那本雜書給了那時尚且年幼的阿蘿以深刻的印象,且更彆說這個故事還是她在看到關鍵時刻就忽然被長輩給收沒了的書。

無論什麼故事,看一半留一半,總是最叫人難以忘懷的。

說話間,楚霖帶著阿蘿轉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裡。

楚霖在解決身後跟來的一群老鼠時,阿蘿就在旁邊安靜認真地思考:蓋世明主什麼時候才能出現。

當然思考也隻是思考罷了,阿蘿自然是什麼都沒能思考出來的,除了小本本裡等待解惑的疑問又多了一個,什麼也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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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阿蘿:“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結束這個亂世……”

知道阿蘿心裡想法的楚霖:我要成為這個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

渣作者叼煙沉思狀。我可能想要坑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