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愷舟拿著草藥和一罐子井水回來時,看到蔣邵叡臉色比之前紅了不少,看起來是燒得厲害。靖夏在床邊站著低頭不語。
“你主子都成這樣了,怎麼不給他擦擦。”鄧愷舟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既然沒有事乾,去給你少爺煎藥,再去把缸裡的水處理了,全部換成自家後院的井水。”
“是。”靖夏回應後突然跪下:“鄧大夫,這次的毒水真不是我乾的,若毒是我下的少爺怎會不知?定是少爺的仇家找來了!鄧大夫,求您救救少爺吧。”說罷就磕了三個響頭。
鄧愷舟低頭看著蔣邵叡,俯身取下了蔣邵叡綁在臉上的布巾,還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我出去這段時間他腹瀉了嗎?”
“少爺醒了一次,我扶他解過一次。鄧大夫,您一定要救救少爺!”靖夏又準備磕頭,被鄧愷舟出聲攔下,“去煎藥吧,等你少爺好了,你就把收集的落硯枝拿過來吧,我給你們配藥。”
隨著靖夏腳步淡出,鄧愷舟坐在了蔣邵叡的床沿支著臉看向蔣邵叡。
雖然上輩子是自己一廂情願,但是蔣邵叡對自己的縱容和溫柔,如今還是曆曆在目。鄧愷舟撫上蔣邵叡的臉,將兩人鼻尖相抵,額頭相碰,鄧愷舟閉上眼默念:“上輩子我們止步於此,這輩子我們也止步於此吧。”
蔣邵叡再次睜開眼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入眼的霞光讓蔣邵叡有一時的愣神。
“彆人中毒都是上吐下瀉還發熱,我們少爺確是儒雅得緊,發熱倒是發得厲害,不雅的事可是一點沒乾。”鄧愷舟坐在凳子上望向出神的蔣邵叡,橙色的光正好映在異色的眼瞳裡煞是好看,如果不是那民間傳言,這宛如灰色琉璃的眸子和黑曜石般的眸子,與這張謙謙君子的臉相配,簡直就是來自東克拉國皇室的藝術品。
蔣邵叡轉頭看向鄧愷舟,鄧愷舟的長相在鈺國絕對算不上俊美,僅僅隻能算得上清秀,但是配上他狡黠的眼神卻顯得格外有風姿。“多謝東君相救,在下無以為報……”
“打住。我答應你下屬給你製作藥了,藥製成後我把方子給你們寫下來,然後你們就離開丁窪村吧。真要報答我就多給我點錢吧。”鄧愷舟抬了抬手。
蔣邵叡沒有直接應下,晚霞的光都開始消散的時候淡淡地開口,“都按東君說的。”
被疫情鬨騰了幾天,村子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安逸祥和。鄧愷舟的破院子真夠小的,多了一個人就顯得格外擁擠。靖夏就拎著一袋子樹枝乾站在院子裡,鄧愷舟問他都解決好了,他回答說和毛大牛說了家裡有親人來尋就準備離開了。
鄧愷舟想著大牛和春丫頭都算得上村裡性格頂好的人,並不會為難靖夏,就讓他進屋收拾一個地鋪住下,等他製作好藥就隨著他家少爺離開。靖夏剛準備踏進屋又被攔下,鄧愷舟問他給大牛了給了多少錢?靖夏回答是當初買下他的十倍。
之後的日子裡鄧愷舟天天都抱著罐子做藥,偶爾還出門給村裡的豬牛羊看看病。剩下的事情就是瞪著屋裡的主從。蔣邵叡被瞪得為難,等鄧愷舟出去給村裡的人閹雞的時候,便問靖夏問為什麼鄧愷舟這幾天總是瞪他。靖夏就把十倍身價的事又說給了蔣邵叡聽。
蔣邵叡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歎了口氣:“你去鎮上打十枚金幣吧。”
“少爺?當初您到底被賣了多少錢?需要十枚金幣?”靖夏看向蔣邵叡疑惑道。
“不少,十文錢。”蔣邵叡拍了拍靖夏的肩膀,轉身進了屋。
天氣開始慢慢變冷了,藥早在兩天前就做好了,但是沒有告訴蔣邵叡,鄧愷舟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拖延想乾什麼。看著自己的單衣歎了口氣,讓他們走吧,說不定給的錢還能買點新的衣物。
“你們進屋吧,藥做好了。”鄧愷舟喚了在藥棚裡乾活的兩人進屋。等蔣邵叡坐好,鄧愷舟拿起一個木盒和一個瓷瓶子,“瓷瓶子裡麵的藥水一次隻用滴兩滴,再把木盒裡的膏藥敷在眼皮上,第二天洗淨,連續用三日,以後每隔三個月重複這樣的操作一次即可。今晚我給你用上,這次的藥製作得比較多,夠你們用五年了。我怕你們不小心弄丟,所以兩個放一組,給你們分了五個布包。還有這個是製作方法,我都寫好了。”鄧愷舟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布包和一張紙。
蔣邵叡對鄧愷舟作了一揖,“東君周道,在下無以為報。”
鄧愷舟一聽到無以為報就腦袋痛,趕忙擺擺手,“你們準備準備,可以離開這裡了。”
晚上蔣邵叡坐在燈火前,由著鄧愷舟檢查著自己的眼睛沉聲道:“東君,我們後天就離開此處。這段時間靖夏一直在村裡沒出現,村中人都以為他早已離開。我離開後若有人來問東君,東君就說我也被親人接走就好。”
蔣邵叡說話的熱氣噴在鄧愷舟的手腕上,鄧愷舟差點藥都滴不進去,一氣之下就用手捂住了蔣邵叡的嘴巴,說:“彆那麼多廢話,給錢就行!”
蔣邵叡看著對自己瞪眼的鄧愷舟,輕輕點了下頭,鄧愷舟把手拿開在自己褲子上蹭了一下,“上藥,你學著點,明天自己來!”
藥效肉眼可見,第二天就沒有那麼灰了,第三天早晨洗掉藥膏之後雙眼的眸色已經一致。到了深夜,靖夏牽著不知從哪弄到了兩匹駿馬站在院子外。蔣邵叡和靖夏都換了衣物,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村裡的人。
鄧愷舟拿著油燈看向遠中的兩人突然開口:“你沒給錢!”
蔣邵叡聽到後笑出了聲音,搖了搖頭背著手往院外走去,鄧愷舟也跟著走到院門口。蔣邵叡翻身上馬,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布袋丟給了跟在後邊的鄧愷舟,“收好,金的。”
鄧愷舟顛了顛重量滿意地一笑,把小布袋放懷裡揣好,又看向蔣邵叡:“你還有什麼要給我的嗎?”
蔣邵叡皺了下眉頭,有些疑惑。鄧愷舟盯了一眼蔣邵叡的脖子歎了口氣,“沒有了,我還以為你要給我這個恩人留點離彆贈言。”
“東君,請凡事留條後路,後會有期。”蔣邵叡再次拱手便縱馬離開。靖夏緊隨其後。
“後會無期。”鄧愷舟小聲說著轉身回了院子。
馬背上的靖夏迎著風對蔣邵叡說道:“少爺,方子我們也拿到了,藥也有。我們何不以絕後患……”
蔣邵叡勒馬停下,轉頭回望了一眼來時的路,村莊已經消失在遠處:“這次的後路,我給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