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愷舟其實還想著的是那塊靛青石的耳墜——那個墜子上輩子一直陪著他,最終也與他一起沉入池底。
“不是還有金子嘛!”鄧愷舟走到桌子前把小布袋裡的東西倒了出來,“謔!還是銅板樣式?一二三……十,竟然是十枚。”鄧愷舟拿起一枚湊近油燈仔細看。鈺國不允許私人鑄幣的法條,但是不阻止道人鑄祈福的錢幣。
這些金幣都是山鬼花錢與四獸的樣式,看起來還挺精美。“這麼漂亮,我怎麼去找人換成銅板啊!!!我要買過冬的東西啊!!!”鄧愷舟無奈望天,“我還要把這些金子藏好,這多招人眼啊!”
鄧愷舟顧不上睡覺,開始翻箱倒櫃,最後找到了一小罐入藥的朱砂。鄧愷舟手藝實在是不佳,最後處理完的錢幣確是不太雅觀,鄧愷舟想著沒事,等乾了就好了,起碼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金了,這個點該去睡覺了。
天氣越來越冷,鄧愷舟每天都看著被自己裹得紅紅的金幣發愁。他這幾天就需要跟著毛大牛去鎮上趕集,這不能吃不能用還怕丟的感覺真的讓人如鯁在喉。鄧愷舟靈機一動,找到一小捆粗棉線給自己腳脖子上綁三個,脖子上掛三個,腰上綁了四個,綁好後蹦了蹦,保證掉不了。鄧愷舟感歎於自己的聰慧,開開心心收拾東西準備去趕集去了。
早上天都沒亮,鄧愷舟就背著竹簍走到了毛大牛家,毛大牛正好在綁車看到鄧愷舟笑了下:“鄧小師傅來得早,吃了沒?春丫頭烙了餅子我給你揣了兩塊,等會兒咱在路上吃。”
“謝謝大牛哥,春丫頭今兒個跟著一起不?”鄧愷舟把竹簍放在地上伸手去幫毛大牛綁車。
“不去了,她看家,畢竟家裡還有那麼多畜生要管。”
從村裡到鎮上的路很安靜,現在天氣轉冷,山上甚至都聽不到鳥鳴。
“鄧小師傅,你背著風吃餅吧,迎著吃彆壞肚子。”毛大牛的聲音打斷了鄧愷舟邊啃餅邊四處看的心思,忙背過身去。
“春丫頭,因為阿夏被家人來找挺難過的,十文也是家人來找了吧。我看鄧小師傅背簍裡都是藥材,這些是要賣嗎?十文家沒有給你錢嗎?”毛大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鄧愷舟又覺得自己要被噎了。
“沒,說是錢給苦力營去名用了,就回了當初買他的十文錢。”鄧愷舟用布把沒吃完的餅子包好塞到懷裡,現在是一點都吃不進去了,“也給我乾了那麼久的活,算了。”
鄧愷舟到了鎮上就跟毛大牛約好了再見麵的時間,然後去認識的藥鋪把自己的處理過的藥草都賣了,最後走到了一家成衣鋪子。要不還是買件成衣吧?鄧愷舟原先是這樣想的,但是最終隻是站在店門前扣手,沒有進去,扭頭進了旁邊賣棉花和粗布的鋪子裡。
“不是有十枚金幣嗎?怎麼連成衣鋪子都沒進。”在邊上的茶樓的窗邊,蔣邵叡端著茶水酌著。靖夏靠在窗框上“少爺,或許鄧大夫想留個紀念。”
蔣邵叡把茶盞放在桌子上:“想多了,他隻覺得金幣在這貧苦之地拿出來會惹來不該惹的人或事,他在自保。那些人什麼時辰動手?”
靖夏站直了身體:“消息和東西都放出去了,靛青石材質的飾品也找了戶農家放著,他們晌午就會動手。”靖夏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卻沒再開口。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吩咐下去,讓人看著點。”
“多謝少爺。”
蔣邵叡看著抱著一袋棉花往回走的鄧愷舟,站起身:“走吧,回營地,我們晚上再去村裡捉人。”
鄧愷舟抱著棉花走到了一家餛飩攤,要了一碗餛飩,又把懷裡涼透的餅子拿出來掰碎扮進餛飩湯裡,一起吃掉才感覺到了熱乎勁。按照上輩子的記憶,這時候蔣邵叡應該已經在禹州和老道長相見,並開始後續的烏鴉嶺奪道了吧。按現在的情況來看,這輩子自己能在小村子裡過上安穩的生活了。
該回家了,鄧愷舟把棉花和買的製藥的工具往背簍裡一放,背著就去約定的地點等毛大牛。毛大牛趕著車來帶著鄧愷舟踏上了回村的路。
“大牛哥,我買了棉花和布,能不能麻煩春丫頭幫我改一下去年的棉衣呀,我給錢的。”鄧愷舟扣手扣了一路,終於快到村了才開口。
“我就覺得鄧小師傅想說點啥,我是個粗人也不敢問,我還以為啥事啊!沒問題啊!鄧小師傅太把自己當外人了啊!哈哈哈!”毛大牛爽朗地笑出來聲。鄧愷舟紅了臉,想著上輩子自己全心全意關注著蔣邵叡,竟然忽略了自己從小長大的村子,這個能讓自己苟活於亂世的溫暖的港灣。
騾板車到了村口,天已經黑了,現在燈油不便宜,近村口的農戶家裡都沒有點燈但也不至於一點火光都沒有。這個時間,整個村子安靜得可怕,連狗叫聲都沒有。
毛大牛讓鄧愷舟下車,自己把車推進了最近的院子裡,把騾子拴好。正打算去和這戶人家打招呼時卻踩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一攤軟肉,那是這戶人家養的看門狗,已經被砍死倒在了家門口。鄧愷舟趕忙跑過去看,“這狗的身上還是熱的,才死沒多久。大牛哥,你快去家裡看看。”
毛大牛一把拉住鄧愷舟:“俺去看俺妹子,鄧小師傅你咋辦?”
“放心,我沒事,我也去看看我的藥。這些人光殺了狗,你看看這屋子也沒彆的血,沒事!”說罷拍了拍毛大牛:“快去看看春丫頭,丫頭更重要。”兩人顧不上車上的物品就分彆往家裡跑去。
鄧愷舟特地繞開了主路,仗著自己對小道的熟悉趕回了家中,甚至還是翻籬笆進入的院子。院子裡靜悄悄的,鄧愷舟借著月光推開了窗。還好,家裡麵沒有人。此時突然犬吠和人聲從四麵響了起來,鄧愷舟趕忙躲在了曬藥的桌子下。
透過縫隙,看到村長的兒子帶著人站在了院門口,那些人穿的是官兵樣式,拿著刀壓著毛旺財,咳了一聲。毛旺財趕忙喊道:“鄧小師傅,這是麗城的軍爺啊,楊軍佐受了皮外傷,鄧小師傅收拾收拾藥跟我去一趟吧。”後麵壓著毛旺財的士兵踢了毛旺財一腳,毛旺財跪到了地上,大聲哭著:“鄧愷舟,你彆忘恩負義啊!!!有軍爺看到你回村了!!!你要救救我爹啊!!”
鄧愷舟還是藏著沒有動彈,又聽另一個士兵說道:“把村長那老骨頭拎過來吧,要不是我們缺大夫缺藥,老子早就把這破房子燒了,我倒要看看這個所謂的鄧大夫還敢不敢躲著不出來。”
鄧愷舟深吸了一口氣,從藏身的桌子底下走出來,“彆折騰老人了,右邊這位軍爺講講怎麼受的傷,我來準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