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離禁閉屋路程甚遠,在知道白清秋要前往禁忌崖時,藤蔓拽著他的衣角使勁拖住,不讓前行。
“你怎麼了?禁忌崖很危險嗎?”
藤蔓瘋狂點頭,纏著白清秋的腳踝,又怕身上的細刺會傷著他,隻得虛繞著。
白清秋蹲下身,拍拍藤蔓:“我隻是去尋青蛇皮,如果沒找著我回來便是。你這樣阻攔我,等會兒太陽下山了,我得摸黑去了。”
藤蔓見人去意已決,又望望西邊的落日,算著主人出關的時辰,應該能趕得及,既然他執意要去,便抄近道,避開主人。
“誒,慢點。”白清秋被拽著往草叢鑽,他趔趄地撥開灌木堆,在荒山野嶺內徒步走了許久,最後藤蔓停在一塊巨大的石頭前,石頭上用朱丹寫著“禁忌崖”三個大字,旁邊還附上一條“闖入者死”。
這麼危險?
白清秋看著藤蔓在警告語處來回徘徊,仿佛在說“彆進去,彆進去,千萬彆進去”。
這時,一陣疾風吹過,白清秋眯了眯眼睛,忽得一個熟悉的物什在遠處隨風飄落。
是青蛇蛻皮!
藤蔓眼瞅著白清秋快步朝裡走去,急得在石頭邊打轉,它進不去,這兒有主人設的結界。以前那些不知好歹的人闖入,無一例外都被主人丟下山崖。怎麼辦?它不想白清秋惹惱主人,不想他去送死。
白清秋一路疾走,輕盈透薄的青蛇皮被崖邊的大風席卷到遠處,他跟隨著愈走愈遠,漸漸夜幕降臨,光線暗淡。青蛇皮近在咫尺,白清秋一個箭步,飛撲過去,終於逮著了。
他欣喜地撫著手中完美無缺的蛻皮,折好放入暗袋之中,想著麵皮一事有底了,便轉身打算折返。可是天色已晚,夜空中儘數濃厚的烏雲,彆提月亮就是星星都沒一兩顆。他在原地轉了個圈,除了一旁的懸崖峭壁,另外三個方向在荒郊野地顯得沒有一絲差異。
天黑迷路,最好的辦法是等天明。可是……墨炎瀾快出關了,等不了了。
這時,白清秋環顧四周,發現遠處有一處微弱的細光,定睛一看那兒竟有座房屋,難道這裡有人在嗎?
白清秋決定去看看,倘若有人可指點方向就太好了。他動身朝前走去,如果沒人也能在屋內待一晚,免得深秋寒冷,待清晨趕回去,但願能趕在那個男人出關之前。
白清秋站在房前,確切地說是一間小廟宇,不知裡麵供奉著什麼。他敲了敲門,沒有任何回應。門沒上鎖,他輕輕推開。廟宇不大,走過庭院進入正殿,裡麵的幾盞靈石長明燈散發著微光。那是彌足珍貴的頂級夜明石,他生前隻見過一顆,是其它門派為父上百年大壽所贈送的厚禮,沒想到如此珍稀的靈石,這兒竟然放置了三顆。
殿內正中央,擺放一張暗紅色古木雕花案台,台上兩邊銅爐內點著兩柱清香,中間有個長條小木匣,裡麵不知裝著什麼。
案台後一座玉白雕像佇立當中。雕像由玉石所刻,晶瑩剔透、純白無暇、栩栩如生。此像與生人無異,束發戴冠,衣著飄逸,手持一把長劍,背與身後。隻是雙眼被一條紅色緞帶遮擋,看不出麵容,不知為何人。但從雕像的身段、發飾、衣服配飾,他總覺得此人十分熟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誰?
白清秋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觸碰到紅色緞帶。
驀地,門後傳來一計聲響。白清秋猛地回頭,隻見一席黑金長衣、如墨般長發披散開來的男人氣息紊亂地出現在此。
墨炎瀾?!他怎麼提前出關了?
男人站穩身形,深吸一口氣,踱步朝白清秋走來,邊走邊說道:“小白,不乖。”
白清秋放下手,瞪著淺眸,隻見男人臉色陰戾、眼神陰沉、語氣不善,他立刻聯想到崖邊石頭上寫著“闖入者死”。
原來是他寫的,這禁地這廟宇皆是為供奉這雕像所建,這是何人?能讓墨炎瀾如此重視,視如瑰寶。
白清秋被男人的神情震懼,本能地慢慢往後退去,擅自闖入他的禁地,觸碰他珍愛之人的雕像,看來將是必死無疑。
“大人,我迷路了。”白清秋望著愈來愈近的男人,退到一麵牆前,退無可退,隻得儘人事聽天命,“我不是有意闖入您的禁地,隻是想在這兒躲避一晚,明早離開。”
墨炎瀾挺拔健碩的身型一下把貼在牆邊的白清秋籠罩在陰影之下,他伸出手臂,將人圈禁在牆與他之間,無處躲藏。
“小白,知道此雕像為何人嗎?”
白清秋微仰著頭,金色麵具下的淺碧之眸望著深邃漆黑的雙目,他搖搖頭:“我沒有碰那條紅色緞帶,這裡所有的東西我都沒有碰過。”
墨炎瀾凝視著那一張一闔的粉嫩雙唇,心中湧出一股衝動。這間廟宇這座玉像都是為眼前人所做,為思念泛濫無處發泄時,能守著他唯一留給自己的念想渡過最痛苦難熬的時刻。
男人不再言語,眼神中全是浸透的情意、飽滿溢出的深情,似乎是在透過麵具看著其他人。白清秋微蹙眉頭,這種神情他見過,以往在仙宗門,眾多道侶間,他們就是這般用情至深能互相對視而笑一整日。在巫雲山,梅夫人和淮真也是如此。
難道……這雕像是墨炎瀾的妻子?這間廟宇是為他的亡妻所建?那……今日確實不該踏入,此地真不應進來。
白清秋抬起雙手,抱拳行禮道:“大人,在下魯莽,不該闖進您亡妻的祠堂,望大人恕罪。”
墨炎瀾被突如其來的道歉整得一愣,看著淺碧之眸中露出濃厚的歉意,當即理解,便順著他的意思,雙手相擁,把人抱在懷裡:“妻是妻子,但還未亡。”
這話是何意?
白清秋忽得被抱住,男人獨特的體溫隔著衣裳傳遞過來,他混身難受掙紮,眼瞅著近在咫尺快要貼上的唇目,他忙側過頭,急促說道:“大人,莫要在您夫人麵前做不恥之事。”
墨炎瀾勾起唇角,邪性笑道:“夫人不會怪罪我的。”
白清秋急了:“我……我天生醜陋,不及夫人萬分,大人莫要作弄於我。”
“我倒有些忘記你為何模樣,如此把麵具摘了,說不準能放過你。”
白清秋怔愣,驀地想起青蛇皮還在兜裡,臉上除了金色麵具就是真顏,摘了就完了。
墨炎瀾見人一動不動,緊抿的薄唇顯示某人此刻有多心虛心慌,他得逞一笑,深邃的目光在偏側露出的白皙頸項間徘徊,終得他緩緩靠近,輕咬上白嫩的頸脖。
“嘶。”頸項遭受一計刺痛,白清秋本能地伸手推開身上的男人,瞪大的淺眸中全是震驚憤怒,他捂住被咬的地方,躲避到牆角,遠離這個瘋子!
墨炎瀾舔舔嘴角,露出心滿意足的笑意。雖說沈溪知一再告誡彆用強迫,但氣氛正當時,衝動總是難以控製。
再說,我也沒做什麼過分之事。
白清秋氣憤地瞪著瘋魔之人,氣呼呼的模樣猶如深陷泥潭的困獸,露出奶乎乎的獠牙,在某人眼中實則虛張聲勢、可愛至極。
今日得逞,不宜再咄咄相逼,否則把人嚇跑了。
墨炎瀾施法瞬移,閃現到白清秋麵前,趁人不備,握住他的手腕:“回宮。”
白清秋無法掙脫隻得不情不願地被拉著出了廟宇,站在大門前,回身望了眼殿內微光中的玉像。
墨炎瀾單手結印,口中默念魔咒,不一會兒兩人周身出現一團紫色魔氣,他攔腰一把攬住白清秋,說道:“抱緊我,帶你飛回去。”
白清秋還在愣神,隻見兩人雙腳離地,愈飛愈高,他本能地拽緊男人的腰側。現在的他是人族,禦劍飛行、瞬間移動都是前塵往事。
耳畔的風“呼呼”吹過,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雲層中的月亮露出臉來,狡潔的月光披灑在大地萬物。
曾幾何時,他也在險峻陡峭的山峰間自由穿行,也曾飛入九霄雲外潛入萬丈深淵。他是仙族第一劍修,他的佩劍乃上古東海神龍玄鐵秦鼎所打造;他是唯一的五行仙士,掌握金木水火土五種仙法。
無奈造化弄人,如今隻有“活著”,其它皆所剩無幾。
懷中人一反常態的緘默不語,垂下的眼簾讓人心生憐惜。墨炎瀾看出白清秋的心思,他定是想起昔日的光彩異人、巔峰之絕,這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會悲痛欲絕難以接受。但白清秋不同,他隻是靜靜地回憶著,目光中透著絲絲淡然。
墨炎瀾不禁用力抱緊,疼惜愛戀地撫上柔順的發絲。
無論你是仙族第一的白仙,還是什麼都沒有的小白,皆是我墨炎瀾唯一珍愛的白清秋,我隻要你活著,其它我什麼都不奢求。
疼,這人又在作何?這麼用勁想勒死我?
白清秋動了動肩膀,皺起眉頭,說道:“大人,能否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