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言喻 要是再來一次,可能就成事故……(1 / 1)

現在屬於高中生上晚自習前的那段閒暇時光,校門口來來往往的人,或挽著朋友閨蜜一起去校外吃晚餐,或騎自行車準備回家,三三兩兩,成群結伴,也有在嘻嘻哈哈的,風中的涼意仿若被一股青春活力驅散。

陶雲筱餘光環視了一圈周圍,卻沒直接說是什麼事,而是問薑硯之,“你要回去了嗎?”

“不回去,還有晚自習。”薑硯之答道。

陶雲筱偏頭不知道思索什麼,片刻後又開口,“什麼時候下班?”

“可能得八點半過後。”薑硯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到底什麼事?”

陶雲筱俏皮的眨了下眼,“今晚我不想回去學校,要不你收留我一晚上?”

薑硯之看著她,緩緩啟唇,“為什麼?”

“也沒什麼。”說完,陶雲筱也不等她回答同不同意,朝她拜拜,“那我八點半過後再找你,我先跟朋友去吃飯啦。”

薑硯之抬眼,目光穿過渾濁的空氣,看見陶雲筱往不遠處站在大樹底下一位年輕女孩奔去。

她斂起神情,往回走,不知道陶雲筱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

先不管那麼多,她去學校的教室食堂吃過飯,而後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現在這個點空曠冷清,時不時能聽見門口走廊傳來一位學生喊另外一位學生的名字,或匆匆跑過的腳步聲。

夕陽在天空逐漸變得暗淡,被黑夜吞噬。

辦公室燈開著,亮堂堂的照在薑硯之專注的臉上。

薑硯之正在拿著筆批改收上來的卷子,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這才抬了下眼。

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身後跟著一位學生——南櫻雪。

薑硯之重新低垂下眼皮,乾自己的事情。

師生之間的對話很輕,但此刻辦公室安靜,薑硯之無可避免的聽到了一些。

大概是南櫻雪被老師建議休學一段時間,但南櫻雪本人並不想。

聊到最後,三班班主任讓南櫻雪先回去教室上晚自習。

薑硯之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第一節晚自習的點了,她收拾了下卷子,拿上紅筆,準備去教室批改。

晚上從學校出來看見陶雲筱,陶雲筱背著一個米色的雙肩包,在門口等她。

薑硯之特地環顧了下四周,確定她一個人來的,語氣透著一股子不解,“你真要去我家住?”

“不行嗎?”陶雲筱摘下一側的背包帶子,吊兒郎當的掛著,“我已經準備好了。”

“發生了什麼?”薑硯之側眸仔細打量她的神色,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來,“怎麼不回去學校?”

“反正我明天上午沒課。”陶雲筱跟著她並肩小步走著,“今晚暫時不想回去寢室看見某人,很煩。”

薑硯之半低垂的眼簾動了動,抬起,“和室友鬨矛盾了?”

“差不多。”陶雲筱語氣沒所謂的樣子。

不是薑硯之不想收留她,而是薑硯之真沒多餘的房間給她住。

她自己一個人生活,不喜歡太大的房子,一室一廳剛好夠她。

薑硯之停下腳步,“你睡沙發麼?”

陶雲筱看了她一眼,“你忍心?”

回到薑硯之的住所,陶雲筱才發現這人家裡是真的隻有一張床,一間小臥室,客廳也不大。

她第一時間用目光丈量了下沙發的尺寸,或許勉強容得下她的身軀。

“好吧,沙發也不是不可以睡。”陶雲筱認命的把雙肩包摘下,隨手扔一邊。

雖然是第一次來薑硯之住的地方,但是她卻一點不拘束。

眸光自桌麵兜了一圈,抬起眼問薑硯之,“我喝哪個杯子,渴了。”

薑硯之給她拿了個杯子,“水在那。”

等洗完澡全部收拾好後,薑硯之去房間找了一床被子,抱到了沙發上。

陶雲筱剛洗漱完,穿著睡衣,看見被子就跑過去將自己裹起來,像蠶蛹一樣在沙發蠕動。

“去房間睡。”薑硯之低垂下視線。

陶雲筱從毛茸茸的被子裡伸出腦袋,“我睡房間,那你睡沙發啊?”

沒等薑硯之發出聲音,陶雲筱又將被子蓋住腦袋,聲音悶悶的,“算了吧,你還生著病呢,讓你一個病人睡沙發,多不好。”

“那讓你跟我一起睡床你肯定會不習慣,影響你睡眠呢。”陶雲筱提高了一點音量,“我也不習慣,所以就這樣好了。”

薑硯之不置可否,隻是看著她將自己整個人包裹得隻剩下頭發露出來,張了張嘴,“彆悶到了。被子夠蓋嗎?”

“OK完全沒問題,夠的。”陶雲筱用臉頰蹭著被子上的毛絨,很軟很舒服。

薑硯之去倒了一杯熱水,在另外一邊坐下。

她指腹摩挲著杯子光滑的邊緣,時不時喝一小口潤嗓子。

快十分鐘過去,陶雲筱察覺到她還沒進房間,支棱起腦袋,“你咋還不去睡?”

目光隨即又移到了薑硯之手裡捧著的水杯,“熱水好喝嗎?”

喝了那麼久居然還沒喝完。

“講講。”薑硯之開口,又抿了一小口水。

陶雲筱就知道她在等著問自己具體的情況,盤腿坐起來,“沒什麼好講的。”

“你跟你室友關係一開始不是還挺好的?”薑硯之回想了一下,之前陶雲筱去喝酒,另外三位室友還都陪著她。

雖然她隻見過她室友一次,但從上次直覺上來看,關係在當時來說應該是融洽的。

“原本我們寢室是挺和諧的。但是我們寢室有個人,退學了。”陶雲筱慢慢說著,“然後就住進來了一位彆專業的女生,我和她合不來。”

“退學?”薑硯之比較驚訝這個。

“是啊。她說她高考沒發揮好,目標最低也得是211,上這所普通本科學校,她大概還是不甘心吧,所以回去複讀了。”

薑硯之端著杯子,慢條斯理的又喝口,水流經過喉嚨,滑動幾下。

陶雲筱等著薑硯之問她和室友發生了什麼矛盾,結果半天薑硯之還在平靜的喝著水,她自己先忍不住,“你怎麼不問問我和那位室友發生什麼矛盾?”

“嗯?所以發生了什麼?”薑硯之輕聲開口。

“那就多了!”陶雲筱一說到這個就來氣,拿起杯子給自己倒水喝,“你知道吧,她在宿舍裡跟男朋友視頻電話,我一開始好心提醒她,她還陰陽怪氣說我沒必要這麼敏感,她男朋友又看不上我們。”

“還有中午我都不想說,十二點多,這不正常的飯點時間麼,跟我們說我們吃飯影響到她補覺了,她自己通宵熬夜跟男朋友打遊戲還時不時發出鬼動靜影響到我們睡覺怎麼不說呢!我勒個暴脾氣,今天我差點想把飯盒呼她臉上。”

杯子被陶雲筱放到茶幾上,力度有些大,底部碰撞出清脆的動靜。

薑硯之眼皮動了動,柔聲,“彆激動。”

“沒開玩笑,我睡不好心情就容易煩躁,一煩躁起來的時候真的很想跟她乾一架。”

薑硯之雙手捧著杯子,想了片刻後道:“要不你去問問學校老師還能不能申請走讀?你學校附近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挺多學生公寓可以出租。”

陶雲筱頓了下。

她其實沒想過要出來住,反正她這人也從不慣著彆人。

不過話說回來,薑硯之的提議好像也不錯。

她今晚之所以來找薑硯之,一方麵是她明天上午沒課可以很閒、心血來潮的想來騷擾一下薑硯之,另外一方麵她實在不想晚上又要因為睡眠問題跟對方吵,影響心情。

她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你夠可以,這麼快就給我想好解決方案啦。”

“不然?”薑硯之掀起眼皮。

陶雲筱撲哧一聲,“你是怕我被欺負嗎?”

下一句剛想接“放心,沒人能欺負我。”

結果就聽見薑硯之那無波無瀾的聲音,“我怕你真跟人打架,我還得去你學校處理。”

陶雲筱:“……”

“睡覺吧,沒意思。”陶雲筱倒下,伸手一把將被子蓋過腦袋,“昨晚沒睡好唔,今晚要做個好夢,我想夢到脆皮炸雞、麻辣燙……好像有點餓了。”

“……”薑硯之放下杯子,起身關掉了客廳的燈,準備回去房間。

陶雲筱突然又從被子裡冒出頭,一雙烏黑的眼眸在夜色中看著她的身影輪廓。

薑硯之腳步到了房間門口停了下來,轉過身,朝她說:“這些都沒有,桌子上有麵包,實在餓了可以吃,我睡了。”

她真的困了,淺淺打了個哈欠,關上了房間門。

翌日起床,她去洗漱,陶雲筱還在睡,她把聲音放輕,在她快出門時,陶雲筱醒了,揚起腦袋朝她說了聲“拜拜”,又迷迷糊糊的繼續睡了。

中午收到陶雲筱發來的圖片,【這是你外套嗎?】

在她家裡的外套除了是她自己的還能是誰的?

薑硯之在編輯框打好字,剛想點發送的時候眸光一滯,發現了不對勁。

她刪掉文字,點開圖片看。

難怪陶雲筱會問是不是她的外套,這件外套根本不符合她平時的風格,她的衣服一般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總之,這件青色的外套不是她的。

她的大腦緩慢的轉了一會兒。

仔細一想,她這才記起某個被她忽視掉的片段。

是上次她從肖以禾家裡回來,她外套淋濕沒完全乾,肖以禾說早上溫度低,就借給了她一件外套穿。

當時穿回來,她暫時放一邊了,由於前一晚喝醉,回來後一個沒注意又感冒,如此一來,她就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薑硯之撐了下腦袋,目光下意識的看向肖以禾的空位置,又斂回目光。

心想,肖以禾這麼多天都沒問她要過外套,難道也是忘了嗎?

她拿起手機,打字回複陶雲筱。

陶雲筱又發來一條:【我起床沒看見,它掉地上,我給踩了一腳,臟了。】

薑硯之:【放那,等我回去拿去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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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天氣都不怎麼好,外套在薑硯之家裡晾了好多天才乾。

她把乾淨的外套疊好,放入裝衣服的袋子裡,準備找個機會還給肖以禾。

下第一節晚自習的時候她看見肖以禾的背影,連忙加快步伐過去,“肖老師,請等等。”

在樓梯口那兒,肖以禾回過眸,被建築分割的光影自臉上浮過。

她看著薑硯之逆著走廊的光,身影朝她越走越近。

桃花眼淺淺彎起,“薑老師。”

“我有東西還你。”薑硯之在距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剛好足夠兩人對話。

“是要回去了嗎?”

“是,沒其他事情了。”肖以禾長睫覆蓋而下,掃了眼她手裡隻抱著教案。

“那你等我一會兒,東西放辦公室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好。”肖以禾在原地站著等。

她單手搭在走廊護牆上方,看樓下的風景。

不一會兒,薑硯之從辦公室出來找她,手裡多了個拎著的袋子,“你上次借我的外套,我一直忘記了,已經洗乾淨。”

肖以禾垂下的眼眸動了動,接過袋子,打開看了眼外套,這才恍然的重新抬起睫,微微笑著,“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有這回事。”

兩人從教學樓樓梯下來,一路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肖以禾說肚子餓,想吃夜宵,兩人去學校附近的店,有家店原本是會開到淩晨的,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早就關門了,還是說今天一天就沒營業?

肖以禾說,大概是老板也想休息。

去麵包店買了個小蛋糕,在長椅坐下,一側是馬路的車輛來往,一側是林木。

肖以禾要了兩個勺子,自己拿著一把挖著吃了幾口,又伸到薑硯之麵前,“吃一點?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薑硯之拆開手裡的一次性勺子外層的透明塑料包裝,舀了一口吃,“你沒吃晚飯嗎?”

“傍晚那會兒有事。沒吃上。”肖以禾說著,又往嘴裡塞了幾勺。

吃了點甜的,感覺精力終於不是虛空的了。

肖以禾這會兒有心思去觀賞她的側臉,半暗不明的光線下,薑硯之側臉輪廓被線條勾勒出來,像一副藝術品。

餘光看著看著,肖以禾突然發現什麼,下意識的低垂下視線,甚至彎下一截腰去看,“你這裡怎麼……”

她指尖小心翼翼的碰上薑硯之的手腕,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感受到手腕上的柔軟溫熱,薑硯之當即渾身頓住。

對方的發梢隨著動作輕輕的滑落下來,發尾一並觸碰到了薑硯之的手腕,這個距離能夠讓薑硯之清晰聞到對方身上的清香,她屏住呼吸,每次這種時刻,心跳總要快上幾分,她都不知道算不算正常現象。

“這……”肖以禾忽然沉思,隨即重新直起腰背,挽了下耳邊的發絲。

薑硯之抬起自己左手手背看了下,臨近拇指那處有條紅筆的劃痕,大概是寫字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

“你以為我受傷了嗎?”薑硯之側過眸。

“嗯……光線不太好,我乍一看還以為你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傷了。”肖以禾從容不迫的繼續吃手裡端著的蛋糕。

嘴唇周圍沾染到一絲絲的奶油,與嫣紅的唇色相比之下視覺衝擊更加強烈,肖以禾無意識伸出舌尖卷進去,讓薑硯之刻意挪開了視線,去看馬路邊上立著的路燈。

“肖老師好像不近視?”沉默半晌,薑硯之吐出一句。

“我不近視,隻是看錯了。”

一小盒蛋糕被她們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

當然薑硯之其實沒吃多少口,她吃過晚飯了,晚上對於甜食沒什麼太大的胃口。

前麵剛好就有個垃圾桶,肖以禾起身去扔吃完的蛋糕空盒子,薑硯之也跟著站起。

在長椅和垃圾桶這段距離中間有條通往公園的小道,有人夜跑從裡麵出來,戴著耳機,加上邊上林木的遮擋,光線比較暗,那人可能也是沒有看見她們兩人。

薑硯之餘光先注意到一側的身影,在肖以禾扔完垃圾轉身想往回朝她這個方向走的時候,薑硯之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對方的胳膊,拉到了自己身邊,避免和那人不小心撞上。

夜跑的那個人刹了下車,繼續一臉看破紅塵的往前小跑。

而肖以禾被她這麼突然一扯,一下子身體全部撲在她的身上。

薑硯之右腳往後踩了一步,堪堪是穩住了,但鼻子卻撞了下肖以禾的額頭。

輕微的疼意過後是滿鼻發間的芬芳,頸脖間,對方溫熱的呼吸灑在上麵,仿佛能滲透肌膚,讓薑硯之感受到血液的沸騰。

肖以禾維持著抱住她的姿勢滯了好幾秒,才終於緩緩抬起視線。

兩人的眸子對上,薑硯之眼中閃過狹促的微光,看著肖以禾微微舔了舔嘴唇,就像,剛才吃蛋糕卷嘴邊的奶油一樣。

薑硯之心底燥熱,主動開口打斷了這種不明不白的曖昧氛圍,“剛才你差點……要撞到人。”

“一時間沒看見。”肖以禾聲音很輕,卻始終注視著她。

薑硯之心頭湧上一種莫名熟悉的衝動,跟上次在學校圖書館天台上一樣。

那次是意外,要是再來一次,可能就成事故了。

薑硯之喉嚨滾動,左腳也後踩了一步,敦的一下坐在了長椅上。

肖以禾被她這麼一帶險些也要跟著下去,手扶了下她的肩膀,站直身子。

沉默了幾秒,肖以禾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句,“你感冒好多了。”

“是。”薑硯之摩挲著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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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薑硯之一如往常,洗完澡差不多就睡覺了。

她前段時間感冒,一直都沒怎麼睡好,今天早點休息,要補回來。

隻要把大腦放空,她沾到枕頭不出五分鐘就能睡著。

今晚入睡很成功,隻是半夜睡得並不安穩。

若是噩夢乾擾她也就罷了,偏偏做的夢還讓她有點難以言喻。

夢裡的場景是晚上和肖以禾在公園附近長椅上吃完小蛋糕,她扯了下肖以禾胳膊,肖以禾抱住她提起眼看她的一幕。

那一幕在她夢裡定格了好久,以至於薑硯之垂眸吻上去了。

柔軟溫熱的唇瓣,聽到點克製的氣息,太過於真實了,把薑硯之給嚇醒。

猛然睜開雙眸的薑硯之看著房間暗淡的天花板,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個夢。

她坐起身,微微弓著身軀,淩亂的長發披散在肩膀和後背,她失神般看著空氣好一會兒,將手指伸入發絲裡順下來,扭過身去看床頭櫃正在充電的手機。

電量顯示滿格,她拔掉了充電線,看了眼時間。

屏幕藍光照著她,她一時間不能適應這種黑暗裡的光亮而微微蹙著眉梢。

手指從側邊熄滅屏幕,手機放回到床頭櫃。

她內心鬆口氣,繼續睡了。

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夢被打斷後居然還能再次銜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