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二) “叮!檢測到人物‘姬雲……(1 / 1)

像是晴天霹靂,季雲岫被桃李的一番話給雷懵逼了。

小貓崽子給她玩陰的?

季雲岫在心裡逮著桑林這個小崽子一頓罵,桃李連忙給它這位寶貝宿主順毛。

它工作這麼久,什麼男主沒見過?彆管是霸道總裁,還是上仙人皇的,哪有好感度負值過?

真是活久見了。

整個地牢猶如困獸之籠,從牢房往外看去,像是某種遠古野獸的深淵巨口,甬道直通臟腑深處,散發著粘稠的惡臭。

深淵裡走出幾個穿著皮甲的男人,他們的脊背厚如熊羆,凸出的腹部把皮甲頂起,隨著走動翕張著。

季雲岫勉強壓製竄起來的猛火,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幾人。

為首的來人身份不低,似乎是個將領,身上穿著犀牛皮製成的皮甲,昏暗的燭光下,依稀瞧得出上麵雕刻著玄鳥的圖案。

皮甲浸潤了新鮮的血液,一滴血珠恰巧落在玄鳥的眼位,逼仄的牢房頓時彌漫起妖冶的氣息。

季雲岫眼睛掃過皮甲上的鮮血,心裡一緊,這幾人定是是來者不善。

新朝源自北境,祀禮繁盛,這玄鳥是其祖神,犀牛皮更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這人肯紆尊降貴來見他們這兩個階下囚,可不是能善了的。

他必是要從他們身上謀奪些什麼。

季雲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識海裡翻找數據,想找個辦法應付這人。

她也不清楚這新朝有什麼禮節,遂站著不動。這人倒是行了個祭祀時的拜禮,嘴裡嘰裡呱啦崩豆似的說了一大串話。

季雲岫故作高深地沉默。

她聽不懂。

季雲岫隻好向係統求助,她把桃李拎出來問它這人說了些什麼。

“宿主您好,請問需要花費66.66積分兌換全局翻譯器嗎?”

季雲岫不解:我還有積分?

蘿莉音在識海裡麵蕩來蕩去,“新手保護期內,好感度首次上升,係統獎勵100積分,宿主目前總計100.01積分。”

她再次向資本妥協,忍了又忍,還是擰著眉暗罵一句周扒皮。

麵前的新朝將領見美人顰眉,哂笑一聲,繼續著,“神女之舞,某素有耳聞,不知是否有緣得見呐?”

說罷,他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燭火跳動,他黝黑的臉孔映照得邪肆可怖,身旁的侍從見此也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季雲岫,附和著大笑。

桑林眸色晦暗,昏暗的燭光照不進他的眼眸。

他站在季雲岫身後,戲謔地用視線描摹這幾張扭曲的臉,隻覺得社日的祭禮都沒這般有趣。

他還想看得更清楚些,腳步輕挪,往外湊了湊。季雲岫聽見身後的動靜,怕他衝動,忙探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塞回身後。

桑林看著胳膊上細嫩光潔的手,勾起唇角。

他知曉如何破除死局了。

所謂天道威壓,不過如此。

季雲岫看不見身後少年的神色,她額角滲出冷汗,麵對幾個成年男子的威逼,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能先應承下來。

那將領粗糲的手撫過她的臉側,想到些什麼,朝季雲岫身後斜睨了一瞬,聲稱備祭之事還需準備半月,叫她慢慢準備。

桑林似有所感,隱匿在影子裡對望。

季雲岫強壓下一陣陣湧上的惡心,不著痕跡後退半步,思緒混雜。

這具身體的記憶還在,祭祀舞不成問題,但隻怕這祭舞之外,另有陰謀。

送走了不速之客,她瞧著麵露不平的桑林,強撐著沒有軟倒在地。

她不知是安慰桑林還是自己,“沒事的,跳個舞而已,不必多慮。”

桑林眸光微閃,閃身上前,虛虛環住季雲岫的腰身。

他歪頭思索一下,稍稍低下頭,精致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窩。

季雲岫這才發現小貓崽子比她還高出了半頭,毛茸茸的腦袋在她的脖頸輕蹭,好像下一秒就要發出咕嚕聲。

“阿姐”

少年的聲音像尾巴尖的毛,撓得人心底發癢。

季雲岫頓了頓,“我在”

“阿姐,我害怕……”

少年的麵容藏在溫暖的馨香裡,季雲岫看不見他翹起的唇角,“阿姐會一直陪著我嗎?”

季雲岫幾度開口,隻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幾不可聞,沒一會兒就消散在深淵中。

深淵裡久不見天日,季雲岫隻能憑借桃李的提示,算著流逝的時間。她在黑暗中蟄伏,腦海裡始終緊繃著弦,困倦了就和桑林縮在一處,獲取零星的溫暖。

她幾次逼問桃李,它以不能劇透為由切斷了連接。如今除了等待,她彆無他法。

一日三餐的供應未斷,可季雲岫總覺得胸口發堵,一絲不安劃過,快得抓不住,似乎隻是錯覺。

*

三日未到,變故陡生。

幾個兵卒打開牢門,話都沒說一句,便拖起了桑林,出了這幽閉的牢房。

情急之下,季雲岫猛地竄上前去,死死摟住桑林精瘦的腰,跪立在地麵上,涼意從袍角鑽進膝骨,她不顧磕的破雙膝,執拗地抓住麵前的少年。

“阿姐……”少年的尾音收不住地顫,

他垂首,恰巧撞進季雲岫的眼眸,四目相對淚滿眼,無處遮掩。

一個兵卒朝她胸口踹了一腳,季雲岫悶哼一聲,雙手脫了力,仰麵向後跌去。

牢門重重闔上了。

“嘭”地一聲,地麵上濺起陳灰,在燭光下扭曲,四散著逃竄。

季雲岫隻覺骨節幾乎錯位,她一手撐地,一骨碌爬起來,用儘全力拍打牢門。

布滿鐵鏽的欄杆不甘地嗡鳴著,似在嘲諷。

季雲岫大睜著眼,看著瘋狂掙紮的少年,他扭過頭回望,濕漉漉的眼睛在昏暗的燭光下是那麼漂亮。

守衛一記手刀砸暈了少年,拖麻袋一樣,繼續向深淵深處邁進。漂亮的眼瞳渙散,失去了神采,眼簾合攏,腦袋無力地歪向一邊。沒多久就被深淵完全吞噬。

季雲岫靜靜地癱倒在地,她張了張口,無聲地問係統,“你早知道會這樣?”

所以才對她這幾日的不安視若無睹,因為她隻能按照設定的程序和劇情,走向既定的結局。

桃李靜默了一瞬,它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在它看來,季雲岫對桑林的好感度隻是個位數,不該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宿主,雖然姬桑林被施以‘裂刑’,但遊戲還在繼續,請您儘快調整情緒,投入劇情。”

竟是裂刑!

她從前隻知史書中商鞅被施以裂刑,卻沒料到,有朝一日,竟然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經受這樣的非人之苦。

活人肢.解,他該多疼!

四肢百骸後知後覺地泛起細密的痛,纏繞住心臟,就像季雲岫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她急促地喘息著,茫然地看向這無儘的黑暗。

她隻想沉沉地睡去,興許再次睜眼,她就會回到圖書館,回到她的世界。

但她盯著縹緲的塵灰,無法入睡。她竟是出奇的冷靜。

不對!

如若她隻能跟隨走早已固定的劇情,何須將她強行拖入這裡?係統必然在隱瞞她。

男主身死,但遊戲仍在繼續……

這是為什麼?還有桑林負值的好感度,他的身上處處透出古怪。

桑林,桑林,桑林!

難怪庖丁解牛之聲,合於桑林之舞!因為桑林本就是解牛一般的“人祭”!

季雲岫似哭似笑,卻發不出絲毫聲響,她側躺在地,弓起身子,冷得渾身發抖。

她咬緊牙關,暗自發誓,高三的一年都挺過來了,這些算什麼。她偏不信命,她倒要看清楚,這些人的博弈和肮臟。

*

日子似乎就隻能這麼渾渾噩噩地過著。

半月之期到來時,她換上新朝的祭服,由四個兵士看守,傀儡一樣,緩緩走出暗無天日的牢籠。

她貪婪地望向蒼白的陽光,兵士對她卻無憐憫,他們見慣了生命枯萎在暗處,在某個角落腐爛,回歸塵土。

領頭的皮甲衛兵掏出塊粗布,覆上了季雲岫的雙眼,她又被推搡著前進。

步行了小半日,季雲岫眼前的粗布被粗暴扯下。

天光泄露,季雲岫不得不避其鋒芒,她自嘲地笑,在陰暗處埋藏久了,她竟開始懼怕光明。

“宿主,係統檢測到即將進入主線劇情,請謹言慎行!”消失許久的桃李又出現了。

“我還不夠謹言慎行嗎”,桃李不敢觸她的黴頭,季雲岫似乎也不需要答案,她的身心都已被麵前的祭壇所攝。雖在數據中見過,終究比不得親到這裡的震撼。

與其說是祭壇,莫不如說這是祭祀的建築林。隔著兩層矮牆,內層的中壇不得見,季雲岫的視線在此間逡巡,隻見三兩個殿宇,上建歇山頂,另有一個宰牲亭,並一個燎爐焚燒祭品,一個水井防備走水。

殿宇中收藏著神位和祭器,其中一座殿宇走出幾人,四名侍衛手捧一通半人高的鼓,由八名內侍簇擁著,匆匆步入內牆。

季雲岫的眼皮直跳,心底沒來由的憋悶,她手撫心口,感受活潑的躍動,眉頭緊蹙。

無人注意的世間一角,她眉心有金光閃爍。

正午,日頭高懸。

古老的鐘聲從內牆之內傳出,層層蕩開去,眾人皆為之一振,遙遙拜伏。

季雲岫的心臟跳得更厲害了,臟腑好似都隨鐘聲震顫不已。

一排又一排的前朝俘虜被牽至宰牲亭前。他們都像是提線木偶,引頸就戮。劊子手剖開他們柔軟的腹腔,挑斷他們柔韌的筋脈,失去牽連的臟器流淌在一處,粘稠的液體在地麵乾涸,過一瞬,又汩汩流淌。

一個身穿玄色冕服,頭戴冕旒,腰佩雪劍的男子見此情形,白著臉匆匆退到了百十步外的正殿之內。

季雲岫看著地麵鮮豔的碎塊,圓滾滾的物件沿著緩坡滾至腳邊,凹陷的臉頰,暴突的眼球……

季雲岫彎下腰,手拄膝蓋,止不住地乾嘔,為了祭祀,她已經三日水米未進,什麼也嘔不出,她兩股戰戰,風一吹就癱在地上。

俘虜尚且如此,身為前朝太子的姬桑林又會麵臨怎樣的苦痛?她不敢想,不忍去想。

她被拖拽著往內牆裡去,

百步開外,季雲岫便聽見大祭司洪鐘般的新誓——

“宿主,經係統核實,遊戲人物‘姬桑林’確已死亡,係統正在向上級報告,任務安排可能有變,望您諒解。”

季雲岫突然掙紮起來,放他娘的狗屁!什麼“今歸桑林”,怎麼可能!劇情剛剛開始,桑林怎麼會死!

如果男主死了,她豈不是要永遠困在這個世界!她不能接受,她怎麼能接受!

這些新朝的人既然到現在還留著她的性命,尋常的理由自然不足以讓他們動殺心。這大祭司是個老頭,她想結束這一切,那就隻有一種辦法了。

季雲岫目光陡然一利,突然掙脫守衛的桎梏,瘋了一般向大祭司跑去。她轉瞬閃到祭司身前,抬手便掐住他的脖頸。

她憑著僅剩的孤勇收緊手指,感受著掌心下跳動的生命,她的視線投注在自己的雙手,血色從老頭的衣領深處蔓延而上……

未等她細看,身後一涼,她撲倒在地,輕輕闔上眼,嘴角還留存著得逞的弧度,她總算是擺脫了這些光怪陸離的假象。

豔麗的液體噴濺在鼓麵上,洇暈出片片花瓣,開出糜爛的山茶。

“叮!檢測到人物‘姬雲岫’死亡,觸發新手獎勵,自動存檔。”

“讀檔中,請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