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張振言也不管他們有什麼反應，就扭頭走了。

梁欣湊過來，問郝韻：“要不要我們幫忙？”

“沒關係，你們就按照老師說的話，去上晚自習吧。”郝韻搖搖頭，說，“這裡的東西也不多，我很快就會處理完的。晚自習下課我們再見麵吧？”

其他幾人相視後點點頭，就走開了。

郝韻進門衛室拿了備用的清潔工具後，推門而出。

毫無防備地，一股奇怪的氣味撲麵而來。前調是某種劣質橙子工業糖精混合著鐵鏽味，在郝韻鼻腔裡滯留兩三秒後，便是發酵過頭的白葡萄酒腐爛味，好不容易習慣了這個味道後，便是沙灘上曝曬過三天三夜的魚腥味。

郝韻沒忍住，乾嘔了一下。

天色逐漸暗淡，校門衛室已經支起了一架小小的白熾燈。燈光像一個小小的月亮，散發小小的白光。學生已經進完校園了。牆上和地上到處都是濺得亂七八糟的血液，由於暴露的時間過長，微微變成棕褐色。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破碎的屍體殘骸、和皮囊老師皮膚碎片，一片狼藉，郝韻不由得有點後悔。

剛剛不應該拒絕他們的幫助的。

不管現在再後悔也沒有用了。

看著郝韻無從下手的樣子，一旁的保安大哥樂嗬嗬地說：“同學呀，你隻需要把屍體殘骸之類的雜物處理乾淨就可以了。有專門的清潔工來清理血跡，所以你不需要連血跡都擦掉。畢竟，你還要學習嘛。”

郝韻捏著鼻子，笑著答應了，同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保安大哥搭起話來。

“大哥啊，我是這所學校的新生，你來這多久了呀？”郝韻先將破碎的皮囊老師收拾起來。因為它爆炸前膨脹得太大了，所以現在到處都是。有些碎片還沾上了寫血跡。

保安大哥皺緊眉頭，仔細想了想，“嘖，你這麼一說啊，我想想……好像有幾十個年頭了。但具體多久我記不太清楚了。”

“天啊，我沒想到你的資曆那麼久，你看起來挺年輕的呀。”郝韻有些驚訝，“做了這麼多年的保安，想必很辛苦吧。”

保安大哥說，“是呀。畢竟要保護學生的安全嘛，肯定要謹慎一些。不過你放心，有我在，外麵的壞人肯定是進不來的。”

“哇塞，有保安大哥你在這裡，我肯定是放一百個心的。想必學校裡也一樣。”郝韻笑嘻嘻地接話。此時她已經撿了三四十個皮膚碎片。

保安大哥憨厚地笑了，不過像是想起什麼，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人之後，便揮手，示意郝韻靠近。他放低音量，“話雖這麼說，但是這個學校裡麵還是不怎麼太平。”

郝韻心頭微動，但麵上不顯，隻是裝作疑惑的樣子，“這話怎麼說？”

保安大哥說：“這個校園裡流傳了三大恐怖傳說。許多前來調查的人都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怎麼會這麼詭異呀，這個世界挺太平的。”郝韻笑著打趣保安大哥，但她隻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恐怖傳說不過是人人口口相傳，誇張了的虛擬故事而已。大哥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呀。”

“不，你相信我，這是真的！”保安大哥聽到郝韻好像不相信自己，有些著急，音量都提高了幾分，“這個學校裡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回喉嚨之中。許久，保安大哥才回過神來，麵色複雜地看向郝韻，說：“這所學校其實並沒有那麼安全。如果能離開，就趕快離開吧。”

保安大哥也不聽郝韻的話，回到門衛室後關上了門。

此時夜色漸濃，外麵隻有一盞小燈。

郝韻已經撿完皮囊老師的碎片了。將這些碎片扔進垃圾桶之後，她開始撿屍塊。

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嚇得郝韻一跳，“同學，你能幫我個忙嗎？”

郝韻四處尋找聲源，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一具屍體，哦，不，半具屍體上。

郝韻想起來了，是那個帶了手機，但被張振言撕成兩半的那個。

撕成兩半的屍體，一半有頭，另一半沒有頭。

顯而易見，現在說話的那個是有頭的屍體。

它的半邊血肉模糊，筋骨裸露在外，血液乾涸，凝結成塊黏在肉身附近。

“怎麼了？”郝韻想起之前看過的規則，同學之間應該和諧相處，互幫互助。現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確定該不該幫助。思來想去，她決定隨機應變。

那半具屍體說：“同學，能幫我把我手機拿過來嗎？”

郝韻回憶了一下手機掉落的地點，跑到那個地方翻翻掏掏，把那個屏幕摔得粉碎的手機拿出來了。

“找到了。”郝韻提著手機，向那半具屍體示意。

那具屍體伸出手，努力想站起來，夠到手機。可是隻有一半身子的它無法平衡地站起來，隻能倒在地上。

它像是認清現實一樣，語氣裡有些沮喪，“那，你能不能幫我打開手機？”

“你想打開手機乾什麼呀？”郝韻說，“老師說過不能帶手機的。”

“我……”半塊屍體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郝韻準備放下手機，就被叫停了。

“彆，求求你了，幫我一下吧。”半塊屍體苦苦哀求，“你放心，絕對不會傷害到你的。”

郝韻猶豫了一下，還是準備順著板塊屍體的話。

“你得先告訴我，你打算做些什麼？”

“唉，我的密碼是****，你把手機解鎖。”半塊屍體糾結再三，還是把自己的密碼告訴郝韻。

郝韻解開手機，手機桌麵被屏幕深厚的皺紋擋得幾乎看不見光。

“打開了，然後呢？”郝韻將手機放在半塊屍體眼前。半塊屍體眼睛一亮，伸手想撈，郝韻往上一抽，那隻手撲了個空。

“你能不能……不看我的手機呀？”半塊屍體看向郝韻，後者正笑眯眯地看著它。雖然沒有明確態度，但是半塊屍體還是能夠知道郝韻的意思。

半塊屍體認命地點點頭，“行吧，你這樣，按照我的操作。”

在半塊屍體的指令下，郝韻刪除了手機裡的聊天記錄、瀏覽記錄和充值的信息。

“天啊，你居然充了20w在四字遊戲中？”郝韻目瞪口呆。

“咳咳……省吃兼用的。”半塊屍體揮了揮它僅有的一隻手，再提出了一個要求，“你能幫把我的屍體拚成原樣嗎？”

“如果拚成原樣，你會不會複活呀？”郝韻說。

“我的能力沒那麼強，現在這種情況離死亡不遠了。”那半塊屍體歎了口氣，“華夏有句古話，叫做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郝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但你是人嗎？”

那半塊屍體一愣：“難道我不是嗎？”

郝韻仔細分辨屍體頭的表情，發現並沒有什麼端倪。

她又去那個旮旯角落裡翻找，費勁千辛萬苦才掏出半具屍體。

郝韻將它們拚在一起。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那個屍體發出一聲謂歎，“啊，我完整了。”

郝韻一臉嫌棄：“你這個聲音，好變態啊。”

“你完成了我的兩個心願，我可以回答你兩個問題，你想知道什麼？”那具屍體顯然很開心，語氣特彆歡快。

“如何逃出這裡？”郝韻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話。

“不好意思，恕我無法回答。”那具屍體有些遺憾，“據我所知，從來都沒有人能從這裡離開。要離開，也隻能是通過請假的方式短暫地離開。無論你跑到哪裡，你都一定會回來的。”

郝韻突然想到了她先前拿到鑰匙的時候，寫的那張請假條。

郝韻斟酌再三，又問了一個問題：“三大恐怖校園傳說發生的地點是在哪裡？”

“這所學校呀。”屍體笑著說，“這不是很明顯嗎？”

郝韻說：“我說的是在學校裡具體的位置。”

“啊，這個呀。”屍體點點頭，“這是另外的價格。”

郝韻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臟話，旁敲側擊地說出其他的話，想炸出那條消息。

但那個屍體也不和郝韻拌嘴，隻是嘿嘿地笑。

郝韻心中警鈴大響。“你……不會傻了吧？”

那個屍體話鋒一轉，說：“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郝韻嘴上這麼說，心裡下定決心，絕對不答應。

“我想認識那個，被偷心的女孩子。”那具屍體一臉羞澀，“她好漂亮，我好喜歡她。”

郝韻一陣無語。

她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具屍體居然也會對梁欣產生想法。

“好吧，這個要求可能有些強人所難。”那具屍體很善解人意，“這樣吧，你幫我給她一樣東西就可以了。”

郝韻：……

“真是太謝謝你了，你人真好。”屍體認為郝韻不回答就是默認答應，開心地表達自己最真摯的感謝。

郝韻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一陣白光閃過。

地麵上的那兩個半塊屍體消失了。地上留著兩張卡片和一個水晶掛墜。

郝韻撿起來看，一張紅底，鑲嵌著金色的字“好人卡”，隱隱有流光閃過，看起來很漂亮。

另一張則是白底紅字，最上方寫著功能卡，卡牌的正中間寫著幾個很醜的字。

郝韻仔細辨認，那幾個很醜的字是，“令人心動的crush”。

另外一個水晶掛墜，郝韻也不清楚有什麼用，索性一股腦地全部扔進她的包裡。

郝韻本想再完成幾個心願，但直到她打掃完現場，學校裡的晚自習下課鈴聲響了，郝韻也沒能再找到類似剛剛那個特殊的屍體的情況了。

郝韻直起身子，一陣眩暈襲擊了她。

蹲太久了，站起來就頭暈眼花。

郝韻晃晃頭，將眩暈感甩出腦外。

好在雖然是黑夜，但還是有光照亮路。

臨走前，郝韻看向門窗緊鎖的門衛室。在廣闊的夜幕之下，這間渺小的屋子，仿佛像一把小小的鎖，禁錮著這個學校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