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 好意思白吃白喝(1 / 1)

將人去 半湖春色 4389 字 2024-05-01

原懷珺猛地推開房門,隻見床上那半坐斜靠床頭的少年受驚直起身子看過來,眼中滿是茫然和無措。

原懷珺沒有開口,徑直走到桌邊椅子坐下。

屋裡靜的出奇。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少年愣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坐在床上抱拳躬身向原懷珺行禮,抬起的手臂幅度過大觸到傷口後驟然垂落,疼的少年變了臉色。

原懷珺看了許久,沒看出什麼破綻,“聽進野說你忘了事了,你真記不得自己家在何處了?”

少年低頭,揉了揉腦袋,最終還是皺眉搖了搖頭。

“那你可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因何受傷倒在路邊。”

“我隻記得坐在一輛馬車上,後來馬車翻了,有人追著我跑。”少年錘了捶陣陣發疼的腦袋,還是無奈道:“後來的事情就記不清了。”

少年看原懷珺沒什麼表情,急切道:“我現在雖忘了許多事情,但我一定會報答將軍的救命之恩。”

還猶嫌不足補充道:“若是有人來尋仇,我定一人承擔,不會連累將軍。”

“帶你回來的人是進野,你要報恩就找他報吧。”袁懷珺見問不出來什麼,就起身向外走去。

“進野,自己救的人自己照顧,待會兒再找個大夫來看看。”

“是,將軍。”蹲在門外的進野聽罷向外跑去,又反回來朝屋內喊道:“你睡那麼長時間餓了吧?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多謝。”

聽著外麵腳步聲漸次遠去,屋內少年抬起頭來,眼中不複之前的迷茫。

少年扶著右肩傷口,慢慢躺下,口中喃喃。

“將軍。”

“原懷珺。”

自太祖開國以來,南朔已曆一百二十餘年。

太祖建國之初,以軍功授予官職,跟隨太祖起勢之人皆被授予勳爵。隨著王朝發展,曆經興衰起落,日漸形成了現如今的四大世家。四大家族壟斷朝局,把持太學,致使平民入仕機會渺茫。

先帝在位時,原之峴力排眾議,將世家與庶族之間的屏障撕開了一道口子。

然原之峴性情耿直,原家又實在根基未穩。六年前,一紙彈劾,原之峴以結黨之疑被打入死牢。重壓之下,為保全原家,原之峴自斃於牢中,長子原懷奕自請降職。

幸長公主疏月已於年前嫁於原懷奕為妻,奔走求情。崇順帝珍愛妹妹,觀其情麵,未再加以追究。然疏月長公主憂思勞累,腹中五月胎兒遺憾流產。

如今原懷珺攜軍功回京,原家在京城雖地位尷尬,但仍有一席之地。

“我雖說不再管你,但你如今在京城也要謹慎行事。”

原懷奕放下茶杯,無奈看向麵前正專注盯著手中茶杯的弟弟,語重心長道。

原懷珺將杯中漂浮的葉片兒吹開,抿了一口,還是無法習慣這種斯文的喝法,“不想讓我立功,又想借我抑製世家,我哪有這麼大本事。”

“兄長放心,我心裡有數。”

放下杯子,原懷珺起身穿上鞋子,擺了擺手,向外走去,“走了。”

原懷奕看著他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片刻後,疏月從內室出來,坐到身旁,將空杯住滿茶水,柔聲道:“他還小著呢,你彆逼得太緊。”

“也就你還把他當小孩。”原懷奕握著她的手,歎了一口氣道,“懷珺現在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原家。”

溜達著回到西院兒,原懷珺一踏進門就看到院子角落兩個黑影兒縮成團,頭對頭蹲在地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乾什麼。

抬手製止要上前說話的進程,原懷珺輕聲彎腰撿起一個小石子,一邊走近一邊隨手丟過去,高聲道:“乾什麼呢?一天天的,沒點兒正事。”

蹲著的倆人下了一跳,進野回頭看是原懷珺,欣喜道:“將軍!這兒有一窩螞蟻,有幾隻還抬著一個小土塊,是不是把它當糕點了?”

原懷珺沒理他,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個人身上,正好與他抬頭看過來的視線對上。

流遠不太喜歡被人這樣居高臨下看著,拍拍下擺站起身來,打招呼道:“將軍。”

算起來,流遠已經在原府住了半月有餘,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下了床後,整天跟著進野在院子裡東摸摸,西探探,相處的還不錯。

當初大夫斷定他確實失憶後,原懷珺想到,這人橫豎要在這住下了。流遠這個名字還是原懷珺為了便於稱呼,隨口取的。

“我看你這身體也修養得差不多了,總不能整天在我這兒白吃白喝。”

原懷珺剛上任,事務繁忙,又剛得兄長敲打,心裡正煩悶,回到院裡,還正看到這富家公子哥在這逍遙自在,就無端想找點不痛快。

流遠聽罷,止住笑顏,語氣沉痛道:“流遠被人追殺,幸得將軍收留庇護,流遠自是感激不儘,願為將軍當牛做馬,以抱答恩情。”

原懷珺也是毫不客氣,淡然道:“既如此,我也不要你當牛做馬,你就在我身邊做個小侍衛吧,也算有點事兒做。”

流遠思慮片刻,不敢貿然答應。

“可是……我不會武。”

原懷珺氣笑了,“真以為你會武就能保護我了?”

“我,我教他。”進野插嘴進來。將軍和哥哥整天不是忙於軍務就是閉門談事,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朋友陪自己玩,進野興衝衝地衝流遠說道,“我教你,他倆忙死了。”

“好,我跟你學,雖說定然是比不上將軍和進程哥,遇到事情,也能自保。”看原懷珺沒有表示反對,流遠欣然答應進野。

“好啊,好啊。我哥前幾天新教我個新招式,我舞給你看。”進野聽罷也不管螞蟻了,直接拉了流遠到庭院中央就比劃起來。

原懷珺看他倆旁若無人的樣子,頗為無奈,叫上進程去了書房。

流遠撇了一眼,正看到倆人進了書房,轉過頭來,專注於進野的比劃。

進野貪玩,但也是跟著哥哥上過戰場的,練起功來沉得住氣,加上進程的嚴加管教,身手頗為不錯,教個徒弟應當還是綽綽有餘的。倆人嘰嘰喳喳的聲音傳入書房裡一站一坐兩人耳中。

“將軍,今日有人遞來一份請柬。”進程從懷中拿出一個素色柬貼,雙手放於桌上,“送請柬那小童說是受範家公子所托,邀將軍下月初四去王城東郊參加竹林雅集。”

“範公子我倒是有點兒印象,少時曾一起讀書。不過這竹林雅集就有點兒不太合適了,你看我這全身上下,有哪點兒能跟雅字沾邊?”

原懷珺不由指指自己,自嘲道。

進程沒理原懷珺的玩笑話,照例定色回道:“京城範家,四大世家之一,家主範誠乃當朝相國,位高權重,其妹範瑛居宮中貴嬪,僅次於皇後。這範致乃是範誠獨子,文武兼備,這人有一個特點,頗喜歡舉辦一些聚會雅集,邀請一些世家子弟,清俊名流吟詩作賦,飲酒撫琴。”

“因此這範致搭的台子,受邀之人一般都欣然赴約。”進程皺了皺眉,思索道,“不過這似有拉派結黨之嫌。將軍,我們要去嗎?”

聽到結黨二字,原懷珺眼皮跳了跳。

“去,為何不去。”

揉了揉眉心,原懷珺抬頭,沉聲道:“這幾日禁中格外緊張,前幾日調走不少禁軍,卻又不說明緣由,實在怪異至極。”

“這事兒屬下打聽過,隻說上頭密令,不便多言。”進程到外間倒了杯茶,回來放到桌上,繼續道:“不過屬下猜測,似是在找什麼東西。”

原懷珺嗤笑道:“也就宮中丟了東西,值得如此興師動眾。”

“罷了,牽扯不到我們頭上的事,不用妄加猜測。”

說著,原懷珺執筆蘸墨,在紙上寫了三言兩語,探頭從桌旁紙筐找了信封裝上,拿給進程道:“你自去回信罷。帶著點兒禮物。既然人家誠心相邀,我們也不能怠慢了。”

“是,將軍。”進野回罷,舉步走出門去,走到廊間似是覺得庭院二人練武聲音太過吵鬨,又無聲返回緊緊閉上了書房的鏤雕木門。

次日,禁軍衙署。

已至辰時,院中隻有零星幾人,懶懶散散,牆根幾個主事或站或蹲,閒聊打發時間。

一打眼,看到兩人一前一後踏進衙署大門,蹲著一人頗有眼力見地站起來熟絡道:“原將軍來了,將軍今日是去架閣庫還是去軍器庫?”

幾個主事在原懷珺初到時還有些惶惶,這將軍剛從戰場上下來,渾身戾氣未消。這幾位在京城消磨慣了,驟然和這樣的人共處一隅,難免讓人無端心裡冒汗。

幾日後發現這原將軍並沒有新官上任的橫刀秣馬,而是每天一來就鑽進庫房,不是查看文書檔案,就是清數武器配件,對其餘人等的不恤職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頗有幾分甩手掌櫃的意思。

因此幾人兢兢業業了幾天後就又恢複到了以前的常態,每天光明正大地忙裡偷閒。

打招呼那人原以為原懷珺還像往常一樣敷衍一兩句就徑直進屋,雙方互不乾擾,兩廂清淨。沒想到原懷珺這次卻停了下來,拿手點了點他,皺眉思索。

半刻後,那人才反應過來,恭敬道:“下官劉譽。”

看原懷珺沒說話,那人又補充道:“副護軍參領。”

“劉參領早啊。”原懷珺心情看似十分愉悅,與眾人調笑道,“若不是剛剛問了進程如今什麼時辰,看到幾位大人,我還以為到了午憩時間了。”

看到原懷珺談笑中風雨欲來之勢,幾個官員瞬間神態恭肅了起來。

“將軍說笑了。”

“將軍有何吩咐,下官定是萬死不辭。”

……

“大家同在禁中,就是一家人,哪有什麼死不死的。”先嚇他們一嚇,原懷珺又連聲安撫。

“懷珺初到衙署,隻是有許多不懂的地方。前幾日多有怠慢,日後還要多多仰仗各位大人。”

原懷珺語氣舒緩,似尋常談話。

卻驚得對麵幾位汗濕淋漓,連聲回道:“哪裡,哪裡。下官職責所在。”

“諸位都休息的差不多了罷。煩請劉參領通知各部統領,正午前來找吾述職。”原懷珺丟下這話,不等他們回複便帶了進程進屋,留下簷下幾人麵麵相覷。

進程關上門,憋笑憋的麵色微紅,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道:“將軍如此是否太過突然?”

原懷珺定色坐於椅中,拿起茶壺搖了搖,水聲晃蕩,遂倒一杯來喝。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火把都準備好了,我哪有不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