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 反正是炮灰的命,投靠一下大反派……(1 / 1)

然而杜霏微卻遠沒有看起來那麼輕鬆。

這麼多年,但凡她有一點對女主不利的想法,天道都會對她“略施薄懲”。

輕則暈倒,重則渾身如鈍痛,宛如刀斧加身。

此時,杜霏微對女主杜芷珊的公然挑釁,自然算作是“嚴重”。

最開始,杜霏微也覺得痛苦,甚至想過放棄算了,可是她發現,這個世界也一樣“公平”,每次嚴重的“懲罰”之後,天道對她的枷鎖也會減輕,換言之,她為自己奪得的生存空間也更多了點。

更何況,天道隻能“懲罰”,卻不能乾預,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一點點改變自己命運的軌跡。

杜霏微略帶血腥地一笑。

最開始在所有人眼中,杜霏微的形象都是模糊的。

有人覺得她有才,有人覺得她病弱,有人覺得她叛逆,有人覺得她登不得台麵。

加上“天道”的影響,和女主光環下有意無意的忽略。

杜霏微心知如此,回京後,除了最開始的那次爭執,很少公開在人前露麵,以至於所有人在今天才發現,原來杜霏微竟然生得如此好看。

一雙丹鳳眼碧波流轉,比秋水還要清澈,笑起來整個人都顧盼神飛起來,哪怕這個笑意看起來並不友善。

他們突然晃了晃神。

什麼?杜霏微比杜芷珊好看?不可能,那可是金陵第一美人。

此刻,金陵第一美人正圓眼怒瞪,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杜霏微的作品。

“怎麼可能?普通人能以茶沫作些草木魚蟲,便要耗費十數年功夫,你怎麼可能做到在茶上作畫,這絕不可能!你一定是動了什麼手腳!”

她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差點連基本的儀態都維持不住。

杜霏微嗤笑,習慣了一帆風順的人,稍微遇到點挫折,便這麼受不住。

她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穩步走到了杜芷珊麵前:“如何不可能?如你所見,這白鶴展翅,青山巍峨,都在茶盞騰挪之間,眾目睽睽,我又如何偷天換日,當眾作偽呢?”

杜芷珊被她說的話一噎,口不擇言道:“你這些年在外行蹤不定,誰知道都和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學了些偷雞摸狗的法子,居然還敢在這種場合沽名釣譽,你……”

“啪——”

不待杜芷珊說完,杜霏微直接一盞茶水潑了上去。

她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袖子,忍著渾身劇痛笑盈盈地說:“我沽名釣譽?你且嘗嘗這茶水,究竟有什麼不妥?”

杜芷珊哪經受過如此羞辱,一盞茶水下去,妝也花了,頭發也散亂起來,她直接尖叫著往杜霏微這邊撕打起來。

可是杜霏微卻根本不屑和她動手,一個錯身便躲了過去,剛好撞上了一個人。

那個人身上有一種藥草與檀香混合的味道,清苦中帶了一絲寧靜。

杜霏微知道,這是因為他曾經受過很重的傷,險些命喪當場。

杜霏微還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根本就不是所謂的陳郡謝氏的子弟,他的真實麵目,也絕不是現在這樣清貴羸弱。

謝修,元和四年的狀元郎,翰林院的修撰,天子近臣,全書最大的反派。

我那素未謀麵的大師兄。

我的未婚夫。

杜霏微抬眸望著麵前的男子,他身型頎長,雖然看起來羸弱,卻並不讓人覺得可欺,反倒是有一種讀書人不怒自威的氣質,讓人不敢輕易褻瀆。

反正是炮灰的命,投靠一下大反派會死得更快嗎?

杜霏微在心中暗自揣測。

這時,一股力量扯著她的袖子往邊上一拽,雖然不疼,力道卻極大,藥草和檀香的氣味頓時消失不見。

“你看看你,差點撞上我們謝大人,他身體不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請他出來的。”燕旭堯嘟嘟囔囔。

杜霏微心中腹誹:你要是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冷麵無情的大師兄,看你還笑得出來?

謝修隱姓埋名了這麼久,她何必揭穿了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這時,杜芷珊也在眾人的勸阻下安靜了下來,見外男入了園子,她衣衫不整更是不妥,正準備離開時,隻聽燕旭堯道:

“杜二小姐留步,今日,我們侯府好心邀請,卻並不願看到如此一幕。”

杜芷珊頭頂正淅淅瀝瀝地滴著水,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知道這個向來恣意灑脫的小侯爺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賞茗本是雅事,鬥茗也隻是技藝的切磋,霏微姑娘師出公棠先生,乃是正誼書院的高徒,於茶藝一道也是深得我師真傳,雕蟲小技而已,我想霏微姑娘還不必弄虛作假,可杜二小姐看起來卻並不服氣,既如此,還請杜二小姐回家後專研技藝,無事就不要再入我燕府了。”

燕旭堯這話一出,算是徹底為杜霏微在眾人麵前正了名。

原來這麼多年,杜霏微不在金陵,並非四處野遊,更不是被關在了鄉下莊子裡,而是去了公棠先生的正誼書院,拜師讀書去了。

那杜芷珊此舉,就真可謂其心可誅了。

公棠先生是何等儒士?當年先帝親自到正誼書院延請先生出仕,延請多次,算是徹底全了三顧之誼,公棠先生卻仍舊再拜不受,先帝隻好失望而歸。

這等大儒教出來的子弟,怎麼可能欺辱嬸母和幼妹?這其間,必然還有其他的緣故。

本是沒有思想的NPC,此時被燕旭堯一點破,也像是撥清了一點迷障,重新審視起這背後的關係來。

如果杜霏微能看到,就會發現,這一刻,屬於女主杜芷珊身上的光芒正在暗淡,而其他人身上的色彩看起來卻仿佛更加鮮豔了一點。

杜芷珊愣了愣神,公棠先生?他不是早就失蹤了嗎?杜霏微怎麼找到他的?

燕小侯爺是什麼意思?是在趕她走嗎?

她眼中包著一筐淚,正待要說些什麼辯白的話,不料直接暈了過去。

杜霏微瞥了一眼,隻道是受了驚嚇,隨便吩咐了幾個人,一抬轎子把她送了回去。

其他人見場麵尷尬,也各自告了禮,到其他地方去了。

這時,燕旭堯戳了戳杜霏微的胳膊,耳語道:“這出戲怎麼樣?解氣了嗎?”

杜霏微皮笑肉不笑,差點把全書最大反派撞倒會不會被記恨上?

“小侯爺莫要玩笑,我今日見到諸位姐妹高興,獻醜了。”

她又向謝修一禮:“謝大人,方才躲閃時不小心衝撞了您,還請您莫要見怪。”

謝修抬頭望向她,杜霏微還是和兒時一樣,簡單挽了個頭發,低頭時的發旋兒和七年前偷哭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輕輕還了一禮,嘴角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無妨。”

杜霏微抬頭,剛好撞上謝修的目光,如小鹿一般的眼睛圓圓地撞入了那潭深淵。

無形間,她又聞到了那股若有似無的藥草味。

“大人的舊疾可否好些了?”

不知怎地,杜霏微突然脫口而出地問道。

剛問完她就後悔了,完了完了,他不會發現我知道他的秘密吧?他該不會暗殺我吧?

我現在投誠還來不來得及?

這時,燕旭堯極沒有眼力見兒地插嘴問道:“你怎麼知道他身患舊疾的?”

杜霏微扶額:燕旭堯你大爺的!平時先生上課怎麼沒見你這麼機靈?

她乾乾一笑:“早就聽聞陳郡謝氏的狀元郎才華無雙,可惜舊疾纏身,今日又聞到謝大人身上有一股藥香,是以有此一問。”

謝修卻並不見外,他擺了擺手:“不過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一點小毛病罷了,沒什麼大礙,還要感謝杜姑娘費心。”

杜霏微心念一動:這個大反派現在看起來,也不壞嘛!

而且她掰了掰手指細數自己小時候對他做過的離譜事,包括但不限於打碎他的藥碗、往他的墨汁裡添桃膠,甚至是趁他在湖邊洗澡的時候偷偷拿走他的衣服……

杜霏微抖了抖,那個時候都怪他戴著麵具,否則要是看到他這張大反派的臉,借她八百個膽子都不敢!

謝修見杜霏微不知道聯想到什麼,仿佛突然害怕起來,心中覺得有趣,像她這麼膽大包天的性格,還有她害怕的事?

杜霏微卻怕再留在這裡被他認出來,趕忙道了個歉匆匆離開了。

當年戴麵具的人是他謝修,又不是我!

他該不會找我複仇吧!

*

出了侯府,杜霏微又遠遠瞥了一眼破敗的寧王府,心中越想越不安,預料回家後韋氏肯定又有一番發作,乾脆讓焦山驅車帶她去了京郊的莊子裡。

杜府在金陵城郊確實有一個莊子,但這個莊子卻並不是尋常的田莊,而是真正的皇莊。

無他,隻因杜霏微的母親,乃是福康長公主的女兒,義安郡主。

杜家父母死後,這個莊子理所當然到了杜霏微手中,又因是皇莊,把守森嚴,就連韋氏都不能插手。

往年每到父母祭日的時候,杜霏微都會回莊子裡住上幾天,悄悄選個沒人的時候前去祭奠一番,每次祭奠回來,她都要跑去後山悶悶不樂好幾天,不見人,也不和人講話。

唯一一個例外,就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大師兄。

啊啊啊啊怎麼又想起謝修了!

杜霏微想起原書中謝修的大結局,他親率軍隊陳兵宮前,痛訴往事種種,可坐在高台上的人聲音縹緲如在雲端:

“那你現在陳兵宮前,與他又有何區彆?”

隨後,太子率領黑甲兵布陣,謝修不敵,萬箭穿心!

不行!杜霏微暗暗告誡自己,扛著苦痛走了那麼久,好不容易不必再任人魚肉了,絕不能被反派連累!

他確實很可憐,但我也很可憐啊!

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做錯了什麼,要嫁給那個六旬老漢!

要怪就怪那個該死的天道,哪個無腦作者寫出的這種糟心劇情?

天雷滾滾。

杜霏微翻了個白眼,嚇唬誰呢,有本事你劈死我啊!

她衝著房外吼道:“焦山,焦山呢!我讓你找的宅子你找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