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山下正好背風,也許是風遽然小了起來。
總之,兩個人濕漉漉地氣喘籲籲地躲進塗若車裡的時候,他們感覺到這個世界的風雨聲都聽不見了。
二人看著彼此狼狽不堪的樣子,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陣短暫的大笑之後,二人尷尬地對看著,不算寬敞的車內除了泥土與雨水的氣味,還隱隱約約彌漫著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氣氛變得莫名古怪起來。
“南風,風好像小了。”塗若先開口了,他盯著南風的眼睛,聲音沉沉的。
“嗯。”南風沒有躲避。
“南風,天亮之後,風就會停的。”
“嗯。”
“南風……”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喜歡你,南風。”
塗若靠得更近了些,衣領上的水珠落了下來,剛好滴在了南風的手背上,涼涼的。
“……嗯,我知道。”
南風不想再將他推開了,就算是一場夢,隻要她不醒就不算輸。
塗若不知南風所思,隻聽見了她的應承,便是開心地笑了。
“坐好。”塗若順勢靠了過來,替南風係上了安全帶。
“去哪裡?”
“我家。”
不等南風再發問,塗若已經啟動了車子,車燈應時照亮了前行的路。
風雨真的小了。
南風在一旁定定地看著身側這個男人。
她曾無數次夢到過卻永遠無法觸及的人,再一次熱烈地來到她的身旁了。
這個人牽著她的手,穿過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台風過境,來到了一個風晴雨停的地方。
至於以後,誰在乎呢。
也不知道車子開了多久,南風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沒有,她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睡。
不要睡。
因為她生怕風真的停下的時候,夢就醒了。
但是她終究是睡著了。
她感到有一隻手落在自己的臉上,是暖和的,滾燙的。
迷迷糊糊中,南風反過來將那隻手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南風,到了。”
南風聞聲睜開了眼睛,看到自己緊緊握著的塗若的手,悄悄地鬆開來。
“到了,天亮了麼……”南風佯裝無事,摸了摸頭。
“嗯。快亮了。”
也許是淋了雨,又也許是一夜沒睡,塗若的聲音有些變了。
“你不會是感冒了吧?你快上去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南風有些著急,將身體探了過來,要摸他的額頭,但被他攔住了。
她從小在家在乾農活,風雨無懼,甚少生病,像這種被雨淋一下就感冒的事,南風一向覺得是電視裡麵才有的劇情。
南風的家裡沒有電視,但是在她外出打工的那兩年裡,她也曾與無數心懷美夢的少女一般,熾熱地喜歡過電視裡的好看的人兒。
沒想到塗若就是電視裡麵的人。
不過轉念一想,他不就是電視裡麵的人麼?
“好。你先坐好,不要著急。”塗若把她的手放了回去,下了車,然後繞到副駕將南風接了下來。
這裡離新風村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往日塗若都是住在楊卓睿家,這裡不怎麼住人,隻是有個阿姨定時過來打掃。
淩晨的電梯安靜得隻剩下鏈條運作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塗若的家在33層,如果中途不停的話,電梯運行的時間是40秒。
南風很緊張,她死死地捏著衣角,害怕此刻狼狽不堪的自己會遇到彆的人。
塗若似乎看穿了她的不安,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但這並沒有讓南風感到放鬆,她似乎更害怕彆人看到,塗若牽著這樣狼狽的自己。
她想掙開那隻手,但沒有成功。
在那個燈光明亮的電梯廂,南風低著頭看著自己臟兮兮的衣裳,沾滿泥巴的鞋子,再看著那個雖然與她一般布滿泥濘但依舊氣宇軒昂的男人,局促不安地度過了那漫長的40秒。
“到了。”
聽到塗若的聲音,南風方才稍稍安心下來。
隨著一聲輕微的哢答聲,塗若打開了大門,進門換了鞋,又從鞋櫃拿出一雙男式拖鞋。
“這裡隻有我偶爾住,這次來得匆忙,沒有準備女生的鞋子,這個可以麼?”
塗若終於鬆開了她的手,半蹲在她的跟前,一邊替她換鞋,一邊抬著頭看著她。
進入新環境,南風有些不知所措,木偶人一般,被塗若推著往前走。她偷偷擦了擦手心裡的汗,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
“可以,可以。”
“嗯。你剛來,對這裡不是很熟悉。我先去幫你放洗澡水,你也洗個澡。這裡沒有外人,你不用這麼拘謹。”
塗若轉身進了主臥的浴室,開始放洗澡水。
“好,好。”
“你帶衣服了麼?”塗若挑著眉,看了看南風那個小小的包,不像是帶了衣服的樣子。
“我,我忘記了。”南風怯怯地回道。
南風並不是什麼講究人,何況那時光顧著逃命。
“沒關係。先穿我的吧。明天帶你去買。等我一下。”塗若起身去衣帽間取了一套家居服遞給了南風,又順勢將她推進了主衛的浴室,“你今晚住這間吧,比較方便。如果你有顧慮,可以把門鎖上。像這樣……”
塗若說罷示範了一下如何反鎖房門。
南風站在那,笑了笑。
“晚安。早點睡。臟衣服可以先放在臟衣簍裡,明日再洗。”塗若也跟著笑了笑,替她拉上了窗簾,然後轉身出去了,順手帶上了房門。
晚安。
南風在心裡默默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