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
塗若試著叫她的名字。
“嗯。”
新娘子聽到聲音下意識抬起頭看著他，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當真是她。
正是發愣的時候，陳家媽媽大姨大嬸已經板著臉過來，拿掉了塗若的大衣，將南風拉了起來，往家裡趕。新郎官跟在後麵嘿嘿地笑著。
塗若怔了好久，方才反應過來，料想南風的情況應該不妙，抄起大衣穿上鞋襪便跟在後頭回了陳家。
濕漉漉的南風被按在圓桌旁，哆嗦著。桌子旁圍坐滿了村裡的長輩，個個神色凝重，雙目也像是審視犯人一般審視著南風。
陳家媽媽開始說話了。
“南風，你太不像話了。既然你不想嫁給小淩，當初就不要接收彩禮，阿嬸絕不會勉強你。如今酒席都擺了，再來尋死覓活，做給誰看呢？今天來的都是村裡的叔伯姨嬸，也算做個見證。你家的情況我們都清楚，要麼現在認個錯然後跟小淩回祠堂拜公，我就當沒事發生過，要麼就是賠償二十萬塊錢，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南風哆嗦著，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沒有說話。
畢竟二十萬塊錢，不管是對南風還是對新風村的其他人，都是天文數字了。
陳玉鳳根本沒有想過讓她走。
見南風不回應，陳玉鳳更是來氣。
“又不說話，又不說話。你是一個啞巴麼？你爸爸就是這樣教你做人的？我好心好意，我可憐你，讓你進了我陳家的門，你倒好，你去跳河。你對得起我麼？你真的有良心麼？”陳玉鳳邊說邊推搡著。
圍觀的村人也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哎，要我說，南風你給認個錯就算了。嫁誰不是嫁，自家人親上加親，更好商量。這鬨得，多難看。”
“就是，大好的日子抽什麼瘋，當真是自家人的臉都不給。”
“你也知道，她家那個……”那人指著自己的腦袋，搖了搖頭。
“也是，幸好沒有領證，不然又要鬨著分家產了。”
“就是。”
“本想將就買來給小淩留個後，現在看來，這不聽話的性子，就算留下來，也是錯害。”
眾說紛紜，大多是在替陳家媽媽打抱不平，偶爾也有幾句例外。
“三婆佬那個厲害外甥雖說是個醫生，但大庭廣眾親人嘴巴也不合適吧。一個女孩子，這事兒傳出去，多難聽。”
“瞎操心，你以為南風是什麼清白人？”
“哈哈哈哈哈……”
說罷便是引起陣陣大聲訕笑。
塗若撥開人群來到桌前的時候，南風還是一動不動地坐著，隻有因為寒冷而帶來的止不住的顫抖。
塗若將自己的大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陳玉鳳看到塗若進來勉強地笑了笑，有些討好地對塗若說：“阿若，謝謝你救了南風，不然阿嬸真是大罪過了。你是讀書人又是大城市的醫生，你也看到了，我這酒席都擺了，親戚朋友也來了，她現在說不嫁就不嫁了，那我彩禮酒席名譽損失什麼的，讓她賠一點，也不算欺負她。你說是吧？”
塗若看了一眼沉默的南風，開口說道：“多少錢？我來給吧。”
話音剛落，四周的竊竊私語忽然炸開了來。
“阿若，你在說什麼？”陳玉鳳的態度陡轉，聲調高了不少。
“我說，我替南風給。”塗若迎上陳玉鳳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著。
“你真會說笑，你又不是她的親眷，幫她還什麼錢。再說，她如今也算是半隻腳踏進我陳家的門了，不能說走就走了。”陳玉鳳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
南風雖是名聲不太好，但是長得也算可以，給她陳家生個後代綽綽有餘。
這本是想借機讓南風服個軟，並不是真的願意放她走，如今塗若橫插一腳，陳玉鳳心裡自是惱怒。
“你願意留在這裡麼？”塗若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南風的跟前，半蹲在她的膝下，看著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道。
南風抿著嘴，並未出聲，許久，終於輕輕地搖了搖頭。
“好，我知道了。”塗若見狀又小聲地說道，似乎生怕說得再大聲一點點就會嚇到眼前的人。
“阿若，你瘋了麼？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陳玉鳳惱羞成怒地想要拉扯南風，卻被塗若攔住了。
“我不管她在你們眼裡是什麼人，我隻知道，她今日不願意與貴公子成婚。”
塗若的聲音不大，卻是異常威懾人心，連四周的議論都瞬間消弭無聲了。
“好，你讓她賠我二十萬，不然就彆想走。”陳玉鳳見狀便是攔在了門前，伸出手指頭氣勢洶洶地指著南風。
“二十萬？你知道麼？你要是用這二十萬強留她，那就是脅迫她與你兒子結婚，是犯法的。我可以報警，讓警察來評一評，這二十萬究竟要不要給。”塗若對上陳玉鳳的咄咄逼人也不曾退讓半分。
“真是瘋了，當初說要嫁的人是她，現在反悔的也是她，我這跟她講道理呢，什麼犯法不犯法的。”陳玉鳳似乎被唬住了，甩了甩手彆過臉去。
“民法典裡規定，結婚的積極條件包括男女雙方完全自願，不許任何一方對他方加以強迫。你如今用她根本不可能拿得出的巨額錢財脅迫，難道不是犯法麼？”
“好啊。既然你這樣看待我。那我今天就做這個惡人，我也不要她二十萬了，我就要她還我二萬彩禮和辦酒席的四萬，我隻拿回我的本錢，這總不犯法吧？不過你得讓她現在就給我結清。現在就要。”
陳玉鳳被當麵指責有些拉不下臉，便很快她又恢複了神色。
“好。”塗若說罷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機，要了陳玉鳳的卡號，當場分兩張卡給她轉了賬。
“我給你轉了十萬，包括你想要的精神損失，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去騷擾她。”塗若說罷，便將南風抱了起來，走出門去。
“大城市的醫生就是財大氣粗與眾不同。三婆佬要是在世，知道你為了這個女人掏錢，定是不會輕饒你。”陳玉鳳又氣又急。
“就是。我說大外甥，你知道她是什麼人麼？你太衝動了。現在看她可憐你就不管不顧攬上身，到時想甩也甩不掉！”
眾人見狀都開始幫腔討伐。
“這些與你們無關。”塗若已經不想做好人了，臉拉得很長，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將南風帶到了車上。
這場盛大的酒席，以荒唐的結局散場了。
而南風，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