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原諒(1 / 1)

小家有雞鴨 柒柒深煙 4355 字 11個月前

“你說什麼?”餘靜昭皺起眉頭反複詢問確認。

廖亦昂在一旁也被廖阿叔這話給驚到,大氣不喘。

廖阿叔卻不以為意,一臉無畏地說道:“沒錯啊,你身邊那個,總是跟著你做事的,不就是蕭驌嘛!”

“你說誰?哪個?”餘靜昭步步緊逼,誓要弄清這一切。

廖阿叔這回反是被嚇住,方才還趾高氣昂的,這下氣勢霎時就弱了下來,甚至還略帶磕巴:“就……就個子高一點的那個……”

“你說他是蕭驌?”

“可不是嘛!”廖阿叔說得愈發起勁起來,“我先前常去蕭家送貨,他家就那四個哥兒我還能認錯不成?”

這下,餘靜昭是又驚又怒——蕭驌?蕭四就是蕭驌?

“不過相較於前些年,他倒是黑壯了不少。”廖阿叔仍在自顧自地說著,直到廖亦昂用胳膊肘搡了他一下,他才發覺餘靜昭的表情不對勁,“阿昭你……你不會不知吧……”

餘靜昭並未答複,神色嚴肅地即刻轉身離開,任廖阿叔如何在她身後叫喚,她依然是頭也不回。

“他們這兩口子搞什麼?”待餘靜昭走遠後,廖阿叔不禁同廖亦昂抱怨起來。

可廖亦昂卻也冷不丁地來了一句:“爹,可你說的蕭驌,他告訴我們他叫蕭四啊……”

“什麼?”這下輪到廖阿叔一頭霧水了,“那人絕對是蕭驌!我必不會認錯!”

廖阿叔有多麼決絕,廖亦昂心中就有多麼慌亂。

“這下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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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四就是蕭驌?他們其實是一個人?餘靜昭再怎樣也不願相信。

但轉念一想,蕭驌,蕭四,蕭家老四。

難怪,當初她就覺著這兩名字很是相像。

可她怎麼沒一早就識破他的偽裝呢?虧她還好心收留這個負心漢,虧她還全心信他,虧她還同他說喜歡他。

這樣看來,餘靜昭可真是個再次被他唬得團團轉的傻子。

二話不說,餘靜昭沒去魚塘,也沒再回到譚家,而是轉頭就往鎮上趕去。

既然蕭驌自己不承認,那她就逼他承認。

一路上,餘靜昭的腦中不自覺就浮現出這三年在蕭家的種種過往。

從她嫁進蕭家,她就沒再見過自己的夫君,雖說房中掛著他的畫像,但中式繪畫那種重神似不重形似的繪法,她全然看不出蕭驌究竟長成何樣。

三年,她獨守空房守了整整三年!三年裡,她老實本分,做著一個賢妻該做的一切,照顧公婆,孝敬長輩,卻獨獨失了自我。

逢年過節之時,她身旁卻無親無故,隻一人坐在角落裡,吃著眼前的饕餮盛宴,卻嘗不出任何鮮美。

而他蕭驌呢?莫名出現在她身邊,誘她入局,竟是這般好笑。

心酸惱怒彙成一團,餘靜昭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鎮上。

沿著熟悉的青石板路走去,很快,她便再度看見了掛有張棟題字的譚記牌匾。

此時正值晌午,鋪子裡的客人少了許多,後廚的師傅們也著手做起了午飯來。

餘靜昭輕手輕腳地邁過鋪子的門檻,恰巧見著時裕和蕭四二人正倒在搬來的兩張長凳上小憩。

儘量放輕腳步,餘靜昭悄悄走了過去。

時裕應當是還未睡熟,聽見一絲動靜便起了身,見是餘靜昭,剛想開口把蕭四叫醒,卻被餘靜昭製止。

時裕不明餘靜昭究竟要做些什麼,但見她叫他噤聲,還以為是她要捉弄蕭四一回,反倒來了興致。

隻見餘靜昭,步履生風,宛若夜行的幽蘭,悄無聲息地逼近正酣睡的蕭四。

她的動作溫婉而緩慢,每一步都像是在水麵上輕輕掠過,不濺起半點波瀾。

都說熟睡之人,一時間是扯不了謊的,那她便趁機一探蕭四的虛實。

隨著她腳步的接近,她的發絲輕輕搖曳,一縷縷如墨般順滑的發絲輕拂過蕭四的頰邊,他似乎也被弄醒,眼皮抖動了幾下。

時裕也站在一旁,等著看蕭四被餘靜昭驚醒的滑稽模樣,心中不禁竊笑起來。

而後,餘靜昭微微啟齒,卻將那兩字咬得異常清晰:

“蕭……驌?”

“嗯?”蕭四迷迷糊糊地應了聲。

此時,站在一旁的時裕頓時被嚇得失語,滿臉驚慌。

蕭四緩緩地從睡夢中蘇醒,他的長睫如羽翼般輕顫,終於,他的眼睛微睜,露出了朦朧的目光。

但待他真真睜開雙眼後,對上的卻是餘靜昭的眸子。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當的話語。

“蕭驌。”這回,餘靜昭不再持有一種略帶疑慮的語氣,轉而變為篤定,甚至還點了點腦袋。

蕭四急速直起身來,佯裝輕鬆打趣道:“阿……阿昭啊,你怎麼來了?”

“你先跟我解釋清楚,三年前,你為何要離開?這三年,你究竟去了何處?”餘靜昭向後退了一步,試圖與蕭四隔得更遠。

蕭四難掩胸中急速跳動的心臟,磕磕巴巴地答道:“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我怎麼聽不明白啊……”

“彆裝了蕭驌!”餘靜昭心中怒氣更甚,“你騙我騙得高興了嗎?騙夠了嗎?”

蕭四一臉茫然,手足無措地繼續否認:“我……我不是蕭驌,我是蕭四啊阿昭,你認錯了,方才我以為你叫‘蕭四’來著。”

餘靜昭從未想過,眼前這人居然這般厚顏無恥,話都已經說到如此地步,他還是矢口不認。

於是,她深吸了口氣叫自己平靜下來,接著一把抓起蕭四的手腕,用力一扯:“好!你不認,你家人總會認!跟我去蕭府,我倒要看看,你兄長認不認你!”

餘靜昭的眉頭緊鎖,她緊緊地抓著蕭四的手腕,就像抓住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步伐堅決地往門外拖去,每一步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絕。

而待在鋪子裡的時裕和安如塵被嚇得不敢出聲,二人麵麵相覷後,才驚覺,此事似乎難辦了起來。

慈陽鎮的街巷熙熙攘攘,行人絡繹。

餘靜昭的手死死地扯著蕭四,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拽碎一般,也不知何時起,纏在她手上的綁布因過分用力而滲出了血點。

而蕭四的臉上寫滿了慌張,任由她牽引著在人群中穿行,周圍的市井百姓紛紛側目,竊竊私語。

餘靜昭的步伐堅決而急促,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有力。

此時的蕭四腦中一片混亂,他略微掙紮著想掙脫開餘靜昭的手,但又鑒於她的手受了傷,怕用力會加重她的傷勢,因此收斂了許多。

可餘靜昭縱使手上時不時傳來劇痛,依然決意要帶蕭四前去蕭府,將他的謊言揭個乾淨。

“阿昭,阿昭!”蕭四被餘靜昭拉著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但無論他如何叫喚,餘靜昭依舊沒有任何要停下的意願。

“阿昭!阿昭!”

“蕭四!”餘靜昭再難忍受他的嘮叨,突然在一條小路的轉角處停下,邊上正是一條小河,微風拂過,捎來陣陣清新,“我最後再叫你這個名字一遍,也最後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說實話?”

“我……”

餘靜昭神色凜然,不帶絲毫退意:“我隻要你同我說清楚,我沒讓你償還這幾年我受的苦,隻是一個解釋,你也不願說嗎?”

說著說著,餘靜昭的眼眶即刻濕潤了起來。

一旁的河水汩汩而去,留下絲絲涼意,襯得二人之間的氛圍愈發清冷了些。

“阿昭,我……”蕭四咬著下唇,結結巴巴難出一字,“我真不是……”

餘靜昭是怎麼也沒想到,事到如今,蕭四的嘴還是這般嚴密,她心中的失望驟生,反問道:“好,既然你說你不是,那就回答我,你蕭四,家住何方,家中幾口人,阿爹阿娘生辰幾時,屬相如何,家中田地幾畝,去年征稅多少,村中裡正何名?我要你不帶一絲猶豫回答我!”

麵對餘靜昭一連串的質問,蕭四並未作聲,似乎默認了自己,正是蕭驌。

“說不出是吧?無妨,畢竟你是蕭驌,不是蕭四,你本就不是乾這活兒的。”

見蕭四還不肯承認,餘靜昭的心霎時沉了下來。

罷了,縱使蕭四不認,她心中也有了答案,他不說,她也要棄他而去。

這種人,留不得。

而蕭四,見她有離開的意願,卻出人意料地張了口:

“我是蕭四。”

而後他又接上一句來:

“也是蕭驌。”

初冬的街角,寒柳依依,河岸的枯草上霜白如雪,薄霧輕繞,水麵偶有漣漪,映出幾分寧靜古意。

好啊,被耍了這麼久,終於得到了他的答複。

“果真如此。”餘靜昭的心好似死了大半,“那麻煩你回答我,你回來作甚?”

“阿昭,我不告訴你,自有我的難處,但你放心,待一切都結束後,我定會賠付你我欠你的所有。”

“賠?”餘靜昭聽他這番說辭,不禁冷笑一聲,“你賠不起。”

狠話說到此,她再也不想見到眼前這無賴,她的前半生已經毀在了他的手上,後半生,她不願再同他糾纏。

“蕭驌,我不是深明大義之人,我隻想守好我的小家,我隻不過想讓我外翁外婆過上好一點的生活,你能不能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算我求你,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家?”

“那昨日你說的呢?”蕭驌忽然提及昨夜,二人在馬背上的私語,“你說的,你對我是有情的,你說過,我也是你的家人。”

“我好像隻是說,相較於時裕而言,我更喜歡你一些吧?”說至此處,餘靜昭卻咂嘴一聲,“現在說來我都覺著惡心,你們怕是一丘之貉。”

她吐出的每個字都裹著涼意,好似冰針,直直刺進蕭驌的心頭。

“我承認,我當初的所作所為極其幼稚,但我確有我之難處,我絕非有意為之的,阿昭?”蕭驌啟齒,“你可否看在你我二人夫妻一場,對我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原諒?”

“原諒?怎麼可能,我不會原諒。”

說罷,餘靜昭即刻轉身向街道儘頭走去,毫不猶豫,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