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下跪(1 / 1)

小家有雞鴨 柒柒深煙 4960 字 11個月前

忽然的狂風刮得蕭府下人措手不及,仆從們在蕭家管事杜君的指揮下著急忙慌地收拾著庭院裡的雜物。

來來回回的奔波之下,其中一書童注意到了蕭四的扣門聲,即刻將此事告知了杜君。

杜君先是捧著滿腹疑慮走向了大門,半信半疑地眯起眼從門縫向外窺去,待他的視線落在門外之人身上時,他立馬大吃一驚,慌裡慌張大步流星地就往屋內奔去。

“大人!大人!”他腳下的衣擺不停地閃動,直到見著坐在堂中和兄長們飲茶閒聊的蕭騁才垂了下來。

蕭家三兄弟的笑容隨即被杜君這一叨擾打斷,惹得蕭騁一臉不悅:“何事?”

杜君先向每人行了禮,接著說道:“不知是在下眼拙還是怎地,我好像瞧見了驌哥兒。”

“什麼!他在哪?”蕭馳一聽聞事關蕭驌,當即就從座位上一竄而起。

杜君回道:“就在府門口。”

“這個臭小子,終於知道回來了!”蕭馳勃然大怒,恨不得當下就衝出去把蕭四罵得狗血淋頭。

可蕭騁卻製止了他,先行走到杜君身側,悠悠啟齒:“我去會會他。”

“三弟,你見著那豎子萬萬不可心軟,必要將他帶到蕭家祠堂裡跪上個七日不得起身!”蕭馳越說越激動起來,胸膛的起伏也變得愈發明顯,“上回碰上他他還不認我,今日反倒主動回家了?我倒要看看他葫蘆裡究竟賣得是什麼藥!”

“大哥你莫要動氣了。”蕭馭見蕭馳氣得雙眉倒豎,立馬拉住了他的衣擺,“三弟自有分寸。”

初步了解情況後,蕭騁換了副麵孔,衝杜君揚了揚下巴,隨後便同他一起前去蕭府大門。

待大門開啟,蕭騁睥睨著眼前這位種種行為都令人發指的胞弟。

“三哥,是我,我是蕭驌……”

他當然一眼就認出了蕭驌,但本欲罵出口的渾話卻一時之間卡在了喉嚨裡。

三年未見,這位昔日交往甚密的手足,竟變得成熟了許多。

“先進來吧。”這是蕭騁給他的答複,沒有責罵,也沒有安慰。

蕭四見狀,偷偷歎了口氣,然後才小步跟上。

本以為蕭騁會將他帶入大堂,但卻恰恰相反。

待三人走至前院的青石板小路上時,蕭騁便停下了腳步。

蕭四一驚,並未繼續上前。

隨後,蕭騁轉過身來,徑直在蕭四臉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巴掌。

杜君被他這一舉動嚇著,趕忙退下。

蕭四帶著臉上的紅痕迅速跪下,垂首不敢直視蕭騁的眸子。

而後,蕭騁再將雙手背在身後,一字一句地質問道:“你回來蕭家作甚?”

“三哥,在這兒隻有你能壓住縣官和韓家了,阿昭含冤入獄,也隻有你能救阿昭了。”

蕭騁眯起眸子,冷冷道:“救她?我為何要救她?”

“她是我的妻……”

蕭四話未說完,蕭騁便搶先插嘴:“她已不是你的妻。”

蕭四一愣,並未答複。

於是,蕭騁繼續道:“她前些日子已被休回了家去,你不會還不知吧?”

“難不成……”蕭四抬眼看了眼蕭騁的眸子,“那封休書是你寫的?”

“不是。”蕭騁麵不改色地否認,“把她休了,是家族長老們的意思。”

“那群老頭又來摻和我們的家事了?”

“閉嘴!”蕭騁難得大怒,“出去三年還是這般不知禮數!”

“他們往日裡就喜愛牽製我們家,這回倒又管到我頭上來了?可她餘靜昭是我的娘子,要休她也應當是我來寫這休書!”

蕭騁冷笑一聲:“對,這休書確實應當是你來寫,那你人呢?你在何處逍遙?”

蕭四緘口。

“你不覺著他們做了件好事嗎?你新婚當日棄她而去,叫她活寡守了整整三年,爹娘去世,她代表你四房一手操辦,你倒是對得起她?你倒是還有臉提她?”

蕭四依然閉口不言,在他三年前做的混賬事上,他實在是百口莫辯。

蕭騁見蕭四遲遲不抬頭,氣也消了不少,因此衣袖一揮,說道:“你先去祠堂跪著,向死去的爹娘解釋你所做的一切,餘靜昭那邊,我自會處理。”

蕭四頓首,磕了幾個響頭。

縣衙的牢房,是一處陰冷、潮濕而昏暗的地方。

厚重的木製牢門緊閉著,門上鐵鏽斑駁的鐵鎖與粗大的鐵鏈相映成趣,牢房的牆壁由粗糙的石塊砌成,上麵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和苔蘚的斑點,牆角堆積著一些稻草,淩亂不堪。

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囚犯們蜷縮在角落,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絕望和無助。一些人身上的衣物破舊不堪,臟汙斑斑,有的甚至衣不蔽體,露出凍得發紫的皮膚。

餘靜昭強忍手上的痛感,被衙役催促著推進了屬於她的隔間之中。

食物是簡陋而粗糙的,通常是一碗稀薄的粥或是幾塊發黴的硬餅,由獄卒隨手扔入牢房,任由囚犯們在泥地上爭搶。

水則是從一個小水槽中舀取,帶著泥土的味道,但對於乾渴難耐的囚犯來說,卻是生命的甘泉。

待衙役將牢房門鎖好,轉身離去,餘靜昭立馬四處走動觀察起來,盼著能有一絲生的希望。

但即便這牢房年久失修,卻依然隻餘下一扇小窗與外界相通。

可那小窗設得極高,以餘靜昭的個子,完全夠不著窗沿。

她想著,可否能靠腳力將牆踹開,但一來受傷的手指叫她脫力,二來這牆壁確實堆得嚴實,實在是踢不開。

用儘一切法子都出不去,她隻好一屁股坐在草堆上,盼著能有神兵天降,救她於水火。

與此同時,她不禁在腦中回想著:她手上的工序從未出現任何差錯,那這瀉藥究竟是誰放的?究竟是誰要陷害她?

王家人?不對啊,說來,王大牛應當也在蹲大牢,王小花和李氏曆經上次魚塘下藥被帶來公審後也給嚇破了膽,這些時日來也沒見著她母女二人。

那會是誰?

難不成是韓家賊喊抓賊?

想著想著,牢房窗口透進來的光線便黯淡了下來,餘靜昭抬眼朝窗外一望,這才意識到,原來一日的光陰正悄然離逝。

可她又該何時才能出去呢?

她垂下頭,看了眼自己被壓得血肉模糊的手指。

它們因刑罰變得粗糙扭曲,指甲下淤血斑斑,皮膚上刻滿了深深的血痕,每一個被鮮血流過之處都講述著無聲的痛楚。

在角落裡坐得久了,腦子裡的思緒也空了,她現在就乾望著逐漸變得深藍的天空,眼神空洞。

忽然,一陣啷當鑰匙聲傳到餘靜昭耳中,不一會兒,一個趾高氣昂的衙役就來到她的牢房前。

“就在這兒了。”那衙役對著身後跟來的人說道。

餘靜昭還未能反應過來,眼神呆滯。

“阿昭!阿昭!”譚阿翁和譚阿婆焦急地跑到木柱前,扒著兩根柱子向裡麵叫喚。

餘靜昭眸子瞬間放大,強忍著痛意將自己撐起,立馬跑了上去。

“外翁,外婆,你們怎麼來了?”

譚阿婆一見著她,就瞧見了她不堪入目的雙手,熱淚霎時迸了出來。

譚阿翁道:“我們湊了些錢,衙役大人心善,拿了錢便讓我二人進來看你一眼。”

“哎喲我的阿昭啊……”譚阿婆已然淚痕遍布,泣不成聲。

餘靜昭隻好安慰道:“外婆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

“阿昭啊,你為何被抓來了啊?你是犯了什麼事嗎?”好在譚阿翁還算有些理智,問出了關鍵。

“我……”餘靜昭頓時結巴起來,“他們說我在給韓家喜宴上的糕點裡下了藥,害得賓客們壞了肚子。”

“怎會?”譚阿翁一氣之下拍了木柱一掌,“那……那我們該如何幫你?是不是找到真凶就可以把你救出來了?”

餘靜昭卻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沒用的,這事牽扯到韓家,他們必定是籌劃好了一切,不會叫我們找到證據的。”

譚阿翁和譚阿婆麵麵相覷,卻又無言自怒。

“都怪我們沒用,無權無勢,甚至湊不齊錢將你贖出來……”

餘靜昭看二老自責愧疚的模樣,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眉頭不自覺蹙在了一起。

正當三人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另一個衙役走了過來。

他先是同前一個衙役對了一眼,借著瞟了餘靜昭一下,然後從腰間取下鑰匙,瞬間就打開了牢房大門。

不僅是餘靜昭,譚阿翁和譚阿婆都一臉驚異。

“你可以走了。”衙役說道。

“什麼?”餘靜昭反問。

“我們大人說的,你可以走了。”衙役隻淡淡解釋了這麼一句,卻叫眾人都雲裡霧裡的。

餘靜昭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但隻要能出獄,她便也不再追究。

一聽見是縣官的意思,譚阿翁和譚阿婆頓時破涕為笑,趕忙繞過牢門一把托住餘靜昭的胳膊,將她小心翼翼地扶了出來。

二老紛紛上下打量她一番,生怕她身上再有什麼傷,不過好在,縣官隻對她的手用了刑,其餘各處均是完好。

踏著陰濕的牢獄地麵,餘靜昭同二老一塊兒出了門。

這次牢獄之行,真可謂是刻骨銘心。

在衙役的帶領下,他們終於見著了外頭的微光。

餘靜昭從未覺著,外麵的世界竟這般美好。

但幾人剛邁到大街的青石板上,餘靜昭便察覺到眼前站著的幾叢黑影,而站在最跟前的,正是給她用刑、判她入獄的縣令。

縣官一瞧見餘靜昭,連忙點頭哈腰地迎了上去,腆著臉道:“餘小娘子,真是對不住了,在下不知您竟是這般身份,是在下唐突了。”

餘靜昭一頭霧水,反問道:“什……什麼?”

隻見那縣官一拍大腿,佯裝不快地答道:“哎呀!您在這兒跟我裝傻作甚!”

“誰跟你裝傻了?”

“您大可早些就同在下說您是蕭大人的人,在下自不會為難您的!”

“蕭……”

餘靜昭先是頓住,而後嗤笑一聲。

到此,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能得以脫身——原來是借了蕭騁的名聲,也多虧了這縣官的趨炎附勢。

不過也是,在這慈陽小鎮上,論權位最高的幾人,除了沾有皇親國戚關係的柳複,就餘下在京任金紫光祿大夫的蕭騁了。

若她做這縣官,哪怕得罪了韓家,也不敢叫蕭騁眉頭皺一下,生怕蕭騁一句話,就叫他丟了烏紗帽。

餘靜昭實在懶得理會他,隻隨意應了一聲,就帶著譚阿翁和譚阿婆自行離去。

天色已晚,漫步街頭,餘靜昭拖著沉重的步伐,與身旁關切的二老並未多言,隻相互扶持著走在路上。

夜幕如緞,慈陽鎮的街頭燈火朦朧,仿佛在這幅古畫卷中點綴著繁星。

驀地,餘靜昭抬眼之處,燈火闌珊之下,一個男子款款而來。

初時他的輪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但隨著他越來越近,細節漸漸顯露。

那人衣著樸實無華,是普通農夫所穿的粗布衣衫,卻無損他的溫文爾雅,同時,他手中還牽著一匹駿馬,那馬兒四蹄矯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如同夜行水輕叩玉盤。

隨著他漸行漸近,店鋪內透出的燭光柔和地映照著他的臉龐,那雙深邃的眼眸似乎藏著滿天星辰。

韁繩隨意搭在他的手腕,牽著馬匹,款款而來。

“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