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愛意(1 / 1)

小家有雞鴨 柒柒深煙 3939 字 2024-05-13

魚塘投毒一事,讓餘靜昭損失慘重,她不僅要處理掉塘中所有的死魚,還要時時刻刻看顧著周遭種植的果樹,每日提心吊膽,生怕樹上的果子受到影響。

餘靜昭倒也是說到做到,自那次被投毒後,她果真拋下鋪子生意,一大早就去衙門擊鼓,將此事立了案。

不過當初知縣承諾會為她主持公道,但過了好些天,她始終沒收到衙門傳來的半點消息,投毒真凶遲遲無法落網。

這天,餘靜昭坐在鋪子的櫃台處,用手指玩弄著桌上的擺件,心中滿是鬱悶。

廖禾禾坐在她身邊,這幾日來她都是這番樣子,她也就司空見慣了。

出了這檔子事,她外翁的水煮攤隻好將魚丸之類與魚有關的吃食下架,等魚塘重新建起再補貨。

但更棘手的是,餘靜昭在李二壯處買魚花出去的兩貫錢就此打了水漂。雖說若要吃魚,他們大可以自己去河裡捕,可虧掉的錢,那才是真正令她心酸之物。

這幾日餘靜昭心情不佳,蕭四的心也跟著沉了下來,做事時也愈發心不在焉,而他這失神模樣恰好被安如塵看在了眼裡,於是他邊佯裝在收拾糕點,一邊又朝蕭四走去。

安如塵低著腦袋,小聲警告道:“彆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腦子裡少想些兒女情長。”

蕭四並未出聲辯駁,隻自顧自拿著抹布擦拭桌麵。

安如塵繼續道:“對了,昨日我收到殿下來信,他說我們的行動期限再後延一月。”

“為何?”這下,蕭四才出了聲。

“最近幾日不知為何,他們停了手腳。”安如塵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差點將蕭四也給唬過去,“先前我有打探到些消息,說是他們將兵械運到了一間私宅裡,但最近好似又將那些兵械給運去了彆處,殿下的意思是,待他們將四散的兵械運至一處,我們再一網打儘。”

既然辰王給的時間充裕,那他也不必日日憂心,蕭四心中頓時鬆了口氣。

“將軍,您可有什麼計劃?”蕭四發問。

安如塵先是緘默片刻,接著猛然一抬眼,眼中流露出一股陰鷙之氣:“我要潛入柳宅,偷取他和玄王之間的書信,將玄王罪證交予宣撫使。”

“他們既做了這樣肮臟的交易,還能留下書信罪證?”

誰知安如塵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刺骨而冷漠,接著,他再緩緩轉過身來,用手肘支著身子,渾身寫滿了輕蔑:“你當真覺得,柳複這人,會這般死心塌地為玄王乾事嗎?”

蕭四隻字未發。

“私運兵械即為謀逆,玄王之所以將此事交給柳複,就是想到若是事情敗露,他全然可以以自己從未經手之辭,將罪責儘數推至柳複一人之身,自己則全身而退……”安如塵邊說著,邊用拇指指腹擦拭掉櫃格上的細灰。

“所以柳複他,必定要為自己留一手,對嗎?”蕭四問道。

安如塵並未應聲,而是朝他歪了歪腦袋,微微勾起了左眉。

蕭四心中有了數。

說罷,安如塵回身站了起來,環顧一周,又問道:“時裕那家夥去哪兒了?”

的確,自從今日開張時見到了時裕一會兒,之後,他就不見了蹤影,不過依蕭四對他的了解,他估摸著,應當又是溜出門找樂子去了。

果不其然,時裕的身影如約出現在了喧鬨的大街上。

在慈陽鎮繁華的街道上,陽光透過參差的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街道兩旁,青磚灰瓦掩映著紅牆綠柳,古樸的建築與繁花似錦的店鋪相映成趣。商鋪的幌子用飄逸的書法描繪,飄揚在微風中,仿佛是一幅幅動人的畫卷。

好不容易躲過餘靜昭的監督溜了出來,時裕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樣絕妙的瀟灑時機。

他左手抓了一串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右手拿著一包拆開的白糖餅,腰間還插著一把木製玩具劍。

正當他優哉遊哉地在街上走著之時,忽然,耳邊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吸引了他的目光。

時裕向吵鬨聲方向看去,發覺竟是一家賣醬鴨的鋪子裡,不知是店主還是夥計在同一個客人爭吵。

為不辜負骨血中流淌的愛湊熱鬨的習慣,時裕躑躅之下還是決定湊了上去。

當他走得愈近,就愈能看清店內情況。

隻見一位身著樸素棕布衣裳的農村小娘子站在店門前,麵頰因勞作而染上兩朵紅暈,她的眼神堅定,手中緊握著一隻看起來略顯乾癟的醬鴨,站在店鋪的櫃台前,與店主爭執不休。

“這隻醬鴨分明是昨日的陳貨,肉質乾澀,怎可賣得和新鮮的一樣價錢!”那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氣,但更多的是不甘和堅持。

那醬鴨店主是個中年男子,臉上堆滿了世故的笑容,他身穿一件油漬斑斑的圍裙,手裡拿著一把切鴨肉的刀,刀光閃爍間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鋒芒。

他輕蔑地瞥了女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小娘子,你懂什麼?這鴨子是我親手調製,新鮮與否,豈是你一句話就能斷定的?”

女子不甘示弱,她挺直了腰板,聲音更加響亮:“我雖不住在鎮上,但家中養過鴨,這鴨子的新鮮與否,我分辨得出來!你這分明是以次充好,欺騙顧客!”

周圍的人群開始圍觀,議論聲此起彼伏。店主的臉色變得難看,他知道這場爭吵若是傳揚出去,對他鋪子的名聲大有損害。他猛地一拍櫃台,怒聲道:“這鎮上誰不知道你啊!你不就是一恨嫁的丫頭嗎,也敢在這裡撒野!信不信我讓你出不了這個門!”

兩人的爭吵愈發激烈,鋪子裡的其他顧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紛爭弄得不知所措,有的搖頭歎息,有的則是好奇地湊得更近,想要看個究竟。

就在此時,時裕不知被誰撞了一下腰上的玩具木劍,霎時脫力向前倒去,幸好他反應機敏,沒等栽個跟頭就先兩腿趴開,站穩了腳跟。

可是在他對自己的功夫沾沾自喜之時,卻意外發覺已經身處輿論中心。

時裕本不願管這閒事,但既然他都站在此處了,那邊要秉著從軍之人的良心為眼前這位小娘子說句公道話,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斜眼質問道:“你是東家?”

店主一臉疑慮,但還是猶猶豫豫地點點頭。

這下好辦,時裕立馬抻了抻衣衫,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嘴臉,正色道:“依照我朝法度,凡售賣假貨者,杖二十,賠錢十倍,而這位小娘子手上的醬鴨,明眼人都能看出成色不新,你這般忽悠客人,莫不是要我等將你告到知縣處才安心?”

“我……我沒賣假……”那店主顯然心虛了,說話都變得吞吐。

“還沒作假!”時裕的氣焰更是囂張,甚至還伸手抓上了那店主的胳膊,“若你再不向這位小娘子賠禮道歉,那我隻好把你送去衙門了!”

被時裕洪亮的吼聲駭住,加之他本就力氣大,這一抓愣是將那店主抓得生疼,他頓時就信以為真,以為時裕是捕快之類的衙門之人,這才鬆口連連向那女子彎腰道歉。

接著,他還命人從後廚取了一隻剛出鍋的醬鴨來雙手遞上:“抱……抱歉,此屬本店之過,小店自願賠償小娘子損失,那隻醬鴨您且收下……”

時裕見狀,轉身衝站在他身後的小娘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拿下。

可誰知,正是他這一英雄救美之景,叫她失了神。

她的目光掠過人群,定在了時裕的麵龐,她的心房輕輕顫了一下。此時此刻,在她眼中,他的氣質是那麼與眾不同,溫文爾雅又肅穆莊嚴,仿佛是從書卷中走出的君子。

她好似還瞧見了他的眉眼之間透出淡淡的笑意,而那笑容,就像是春風拂過湖麵,波光粼粼,讓人心生蕩漾。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節奏,臉頰微微發熱,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她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他的衣著不顯奢華,卻乾淨整潔,一襲青色布衣更襯得他倜儻而不失質樸,正是她心中所求的最佳郎君。

“小娘子?小娘子?”時裕見她出了神,伸出左手在她眼前舞了幾下。

這時,那女子才回過神來,一臉嬌羞地向後倒退了兩步。

不過時裕是個不拘小節之人,並未瞧出眼前這女子的嬌弱,而是直率地從店主手中奪過那隻醬鴨,直直伸到女子麵前。

女子這才抬眼瞄了幾眼眼前這位俊俏郎君的麵龐,但耐不住內心羞澀,又慌忙地下了頭,雙頰紅得更緊了些。

時裕見她扭扭捏捏始終不伸手接過那隻醬鴨,又擔心自己曠工時間過長會被餘靜昭找麻煩,便強行將那醬鴨上掛著的麻繩掛到了女子的拇指上,隨後擠開人群揚長而去。

眼看這如意郎君就要消失在人海,那女子也顧不得繼續同店主爭執,即刻跟在時裕身後衝出人群朝他的背影呼喊:“小官人!小官人請留步!”

聽聞她的叫喊,時裕這才止住了腳步。

接著,那女子繼續說道:“敢問小官人姓甚名誰?小女好登門答謝小官人今日解圍之恩!”

“時裕”二字正要出口,他卻又想到自己不應在此地多做念想,便草草回應:“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說罷,他便瀟灑轉身離去,獨留他腰間一把吊有鐵片的小木劍在陽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目光始終追隨他遠去的背影,那小女子伸手捂住了胸口急劇躍動的心,低聲喃喃:“真是個好郎君,在下,王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