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爹!你們快來啊!”王小花的聲音穿破夜色,從王家柵欄外傳進院中。
“急什麼急,莫要摔了!”李氏聽聞女兒的聲音,立馬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小步走了出來,“你這可是得了什麼好東西?”
王小花手中果真捧著一碗不知是何物的東西,還在微弱的燭光下散發著依稀熱氣。
王大牛也循聲趕來,想要一睹此物真麵目。
“你們快嘗嘗。”王小花邊說,邊將手中那碗湯水遞了過去,“這可是我廢了好大勁排隊才買到的呢!”
再湊近些,李氏終於瞧見了她手中所捧之物,不是其他,正是一碗水煮。
熱氣騰騰的水煮之中,飄散出一陣陣誘人的香氣,仿佛是鮮嫩的肉湯與新鮮蔬菜的清新味道在空氣中交織纏綿,李氏深嗅一口,如癡如醉。
實在抵擋不住其響起誘惑,李氏連忙夾起一塊蘿卜咬了下去,簡直局勢美味盛宴,於是她含糊著發問:“可真香,你哪兒買的?”
王小花興致勃勃道:“就在鎮上,隔壁譚阿翁他推著車沿街叫賣的。”
一聽到“譚阿翁”這幾字,李氏的臉色霎那陰沉下來,買誰家的不好,偏偏要買他家的?
“花了多少?”李氏一臉嚴肅地問道。
王小花和王大牛卻吃得起勁,傻乎乎地回了一嘴:“不貴,我買了這麼多,才花了十文而已。”
“十文!”李氏忽然之間勃然大怒,一把從王小花手中搶過那碗熱騰騰的水煮,“你不過就要了這些東西,他竟然收你十文!”
王小花被她阿娘此番舉動給駭住,戰戰兢兢地湊上去用手指給她清點:“沒……沒有啊……這不是挺多的嘛……有蘿卜,有金針菇,有小白菜,有……”
“多什麼多!”王小花話未說完,就被李氏插了嘴,“不就是些蔬菜嗎?這蔬菜買來三文錢都不要!你還花十文錢去買!要吃我都可以給你做!”
“娘子好主意!”王大牛突然在一旁起勁起哄,“你將他們的做法偷師過來,然後我們不就也可以拿去街上賣了嗎?到時候我們比他們家賣得價錢低那麼一些,客人不就都會來我們店裡買了嗎?”
對啊!這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師嗎?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李氏恍然大悟,伸手拍了把王大牛的後腦,誇讚道:“真不愧是你的腦子!”
說著,李氏便著手配菜。
這水煮的靈魂在於它的湯汁,譚阿翁煮出來的湯汁可謂是甘甜鮮美,醇香爽口,他們還可依據自身喜好往裡麵加辣椒、花椒、香菜之類的配料,不過神奇的是,無論往湯裡加何種配料,其煮出來的水煮都一樣美味。
依葫蘆畫瓢,李氏開鍋按照自己多年的味覺照著樣子煮煮看。
良久,第一鍋冒牌水煮終於出鍋。
王小花和王大牛坐在餐桌前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嘗上一嘗。
二人剛用湯匙舀了一口湯汁送到唇邊,又同步向外吐了出來——且不說味道不對,光是她往湯裡放的鹽都還未化開,給她父女二人吃得齁住。
“再來!”李氏渾身乾勁,誓要將他們家的配料研究個通透。
第二次,有點過於甜了。
第三次,湯味太淡。
第四次,失敗。
……
湯水一鍋一鍋地倒掉,王小花和王大牛都喝得頂飽,是純純一口湯都喝不下去了。
“阿娘,彆做了……”王小花挺著肚子滿臉難受,五官都皺在一處,“我們當真吃不下了……”
看這爺倆沒用的模樣,李氏氣得徑直將鍋鏟摔在了灶台上,她的氣息急促而不均勻,仿佛在每一次呼吸中都試圖平息內心的怒火。
她煩躁地拿筷子撥了撥王小花帶回的那碗水煮,猛然發現其中被串起的魚片,頓時,她心中閃現出一個好想法。
“上回裝神弄鬼嚇唬花兒她爹,害得雞圈裡跑丟了幾隻雞,這下看我怎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東方漸白,薄暮的帷幕被一縷縷晨曦溫柔揭開。鄉野間,雞鳴聲起,破曉的寧靜被悄然打破,村舍間的炊煙緩緩升騰,與朝雲交織成一幅生動的田園畫卷。
蕭四又一次徹夜未眠,滿臉寫儘了疲憊,隻因夜裡,他腦中不住地回響起餘靜昭同他說的那句“你也是家人”,叫他難以入眠。
時裕嘲笑他,說他是在軍營待久了,遇見一絲溫柔鄉便沉溺其中,成不了大事。
正當譚家一家都圍坐在餐桌前吃著譚阿婆一大早就弄好的早飯時,譚家的大門又再度被人叩響。
突如其來的急促敲門聲宛如一陣急促的鼓點,帶著不祥的預感。
餘靜昭識相地起身將門閂抬起,待木門被開出一縷縫隙後,餘靜昭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正是廖亦昂。
“你……你怎麼來了?”餘靜昭疑惑地問道。
廖亦昂卻並未像餘靜昭這般鎮靜,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臉慌亂:“阿昭!你家魚塘……”
餘靜昭立即意識到事態不對,立馬拋下還未吃完的飯就跟著廖亦昂向自家魚塘衝去。
蕭四的目光一直鎖在門口處,見餘靜昭忽然和廖亦昂向門外跑去,他瞬間察覺到怕是有事發生,便後餘靜昭一腳跟了出去。
那魚塘本是一派寧靜祥和之地,碧波蕩漾,魚兒在水中自由穿梭。然而今日,這平靜被一股詭異的氣息打破。水麵上漂浮著幾片枯黃的落葉,似乎在訴說著不尋常的變化。
原本生龍活虎的魚兒們沉靜地浮在水麵上,肚皮朝天,無力地隨波逐流。周圍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魚腥臭,讓人感到窒息。
岸邊的水草也失去了往日的翠綠,變得黯淡無光,鳥兒們不再歌唱,隻是在遠處靜靜地觀望,仿佛在為這個曾經充滿生機的地方默哀。
整個魚塘像是被一幅悲傷的畫卷覆蓋,昔日的歡聲笑語消逝無蹤,隻留下一地回憶的碎片,讓人在惋惜中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與無常。
人群聚在魚塘前,嘰嘰喳喳地在議論什麼。
待餘靜昭穿過黑壓壓地人群來到魚塘邊,廖亦昂才同她一一道來:“今早,今早不知怎的,有人就發現你家魚塘裡的魚死了大片……”
餘靜昭不敢相信眼前這慘狀,踉踉蹌蹌地就踏到堤岸處,但岸邊濕滑,她一不當心就滑了一跤,險些栽在魚塘裡去,幸好廖亦昂在她身邊,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才免於一難。
可正是這一跤,叫她看出了名堂——她腳邊的土上,竟殘餘著一些莫名而來的白色粉末。
餘靜昭即刻就反應過來,這哪是不知怎的就死了,這定是叫人下了藥!
蕭四匆匆趕來,為了不把事情鬨大,他連忙疏散了圍觀的群眾,最後才來到餘靜昭身邊蹲下。
見廖亦昂的手還握著餘靜昭的上臂,蕭四內心不由得升起一陣不爽,但他也隻是衝他翻了個白眼,隻字未發。
人群散去後,餘靜昭並未慌亂,相反,她鎮靜地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伏下身子用指甲輕輕將粘黏在土上的粉末撥到帕子裡,接著小心翼翼地將帕子疊好,最終收在懷裡。
既然是有人惡意陷害,那就要保存好證據,以防凶手賴賬。
實際上,對於此次投毒之事的真凶,餘靜昭心中多少有些數,但在找到能徹底定罪的證據之前,她千萬不可打草驚蛇。
不過,不僅是魚塘中養著的魚死了,塘水裡的毒素沒準還會侵蝕到周邊的她栽種的果樹,因此,當務之急不是要找誰對峙取鬨,而是要處理好這一汪廢水,不要讓其影響其他作物。
“快!快去多找幾個人帶工具來!把這池子裡的水都挑走!”餘靜昭急切地對蕭四和廖亦昂喊道。
他二人雖一臉茫然,卻又隻好照做。
他們去找人,餘靜昭則留在此處將那些死魚都處理掩埋了,不然這一池子的腥臭都能叫路過的飛鳥給熏暈。
沒一會兒,蕭四和廖亦昂便不負眾望地找來了一大群自備工具前來的村民。
男女老少,手持各式工具,鋤頭、鐵鍬、竹簍,一派忙碌的景象。
池塘的水麵上漂浮著枯枝敗葉和各種雜物,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幾個壯年男子挽起褲腿,踏入水中,用手中的網兜和竹簍開始打撈漂浮物。婦女們則在岸邊,用鐵鍬清理著池塘邊緣的淤泥和雜草,孩子們也不甘落後,幫忙撿拾小石子和碎屑。
隨著太陽逐漸升高,汗水沿著人們的額頭滑落,但無人抱怨,他們的動作麻利而有序,仿佛一支默契十足的隊伍。
餘靜昭也領著幾人跳入水塘將死魚清理上岸,可笑的是,有人甚至起了貪念,趁著人多,竟偷偷拿走了幾條死魚回家去,餘靜昭哭笑不得。
經過一番通力協作,這魚塘中的池水才被儘數運到了村中一處汙水彙集處,索性處理得及時,才沒叫這帶毒的汙水染了其他田地。
一番忙碌後,蕭四好不容易才得以歇息,這大冷天裡,他倒是汗流浹背氣喘不止,他挪步走到餘靜昭身邊,啟齒問道:“接下來你……你打算怎麼辦?”
餘靜昭伸出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豆大的汗珠,一字一句義正言辭地說道:“我,要,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