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你侍奉哪一宮的娘娘”
“我不說”
“怎麼不說了，說呀，剛才素素走之前都說了，我也說了，就你沒說，我侍奉皇後娘娘”
“你們是不是傻的，後宮現在隻有皇後娘娘和…兩個人啊，你說了，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嗎”
“你侍奉劉貴妃啊”
“….嗯”
“我聽說劉貴妃身體不好”
“而且如果不是劉貴妃，陛下就和皇後娘娘一雙一對了”
“….嗯”
“那她，對你好不好”
“特彆好，總是像怕累到我一樣。”
“那也太好了吧”
“我覺得劉貴妃活不了太長時間了”
“為什麼”
“因為本來身體就不行了，宮裡麵的人說她重傷剛愈，她不說話也不吃東西，也不走動”
“對呀，我從來沒見過劉貴妃，我聽說，她是前朝公主。”
“彆說，避晦氣”
“劉貴妃漂亮嗎”
“挺漂亮的”
“陛下去過嗎”
“沒有”
“我還聽從大瑉城宮裡來的人說，說她以前和過親….”
“文簪，不許說”
“好，那我走了”
小宮女跑走了，文陶一個人默默走著，走回她當差的宮殿，躡手躡腳地不發出聲音。
院中有十幾杆竹子，小小的一方地，用白玉磚圍著。昨夜下了一夜的秋雨，文陶好奇地走近，想找有沒有竹筍。才走近竹林，餘光就看到殿門一個立著的身影，綠色羅裙，披著一件薄披風，衣服明顯大出很多她的身量，風吹起那件披風，使她幾乎形銷骨立。文陶趕快疾走過去
“貴妃娘娘，怎麼這麼大風的冷天就出來了啊”
娜娜看著女孩，有點抱歉地笑，露出一點疑惑
“我忘了你叫文….”
“我叫文陶”
“我想出來看看”
她繼續看著院中的竹田，眼眸低垂，文陶扶著她的手，抬頭看著她
“娘娘怎麼不叫怡蘭姐姐給娘娘加件衣服，或者在這陪著娘娘，本來這院裡侍奉的人就少。
“我讓怡蘭出去玩了，她喜歡看麗蘇園的孔雀，我說不用管我，我沒事”
“娘娘，還是留一兩個人在殿裡好”
文陶抬頭去看著偏殿翹起的簷角和高高的黑色琉璃屋頂，簷角掛了一個小鐘鈴，有時隨風叮叮地響著。娜娜也看向那個方向，這是後妃的寢殿，比曾經劉希玉住的公主院子要大得多
“不然像今天這樣，我回來晚了，沒人照顧娘娘，出什麼事怎麼辦，怎麼給陛下交代”
娜娜轉身，看著女孩笑了
“學說大人話”
文陶扶著她走進殿內躺椅上坐好，又要給她拿毯子披上，娜娜拉住她的手示意不用拿
“娘娘”
“今天不冷”
文陶也坐在她旁邊，女孩還小，沒有那麼多禮節意識。板菱窗透出光線來，這日如同娜娜剛來建業宮的那天一樣，是個稍亮一些的陰天。
“娘娘，你比我剛來那時候瘦了很多”
“因為是生病了，病好了，就會好啊”
“沒有，娘娘幾乎不吃東西”
“因為這時候還吃不下”
“娘娘，我去拿東邊殿櫃子上麵的絨簪花給你玩”
“彆，那盒子很大，又要爬那麼高，你還那麼小”
文陶走到殿門口，又停住了
“行的，我已經十四歲了”
“十四歲也是小孩”
“不是小孩”
文陶雖然否認，也還是又走回來坐下。
“娘娘，我特彆怕你死了，你說話總是輕聲的，也不吃東西”
她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
“娘娘教我識字吧”
“好”
文陶拿來一本格律書，二人翻開念著，她指哪個字，娜娜就念哪個字，
“娘娘，這個是什麼”
“這個是放”
文陶立刻噤聲，知道要避諱。娜娜也意識到了，不再說。文陶把攤開的書放在桌案上，目光聚集在案上的一小盆蘭花，香氣幽幽地，飄滿一室。
“怡蘭姐姐最喜歡蘭花了，哎，她怎麼還不回來”
“我也喜歡蘭花”
“真的嗎”
“嗯，從前春天….我喜歡去找蘭花，但是少”
“娘娘，直接吩咐宮裡人送，還有什麼好找的”
“嗯”
文陶好像很憂愁的樣子
“你的酒窩都瘦沒有了，不好看了，陛下就更不喜歡”
有時候，文陶會忘記規矩，把娜娜叫成，你，娜娜倚在靠背上無聲地笑，說話很慢
“本來也不是很好看”
“誰說的，我覺得娘娘特彆好看，我第一次見娘娘就這麼覺得，就覺得娘娘長得特彆的好，特彆的善良”
“很快你也會變好看的，長大就好看了”
“真的嗎，我希望陛下能喜歡娘娘，來看看娘娘，蕭皇後長得雖然確實漂亮，也沒特彆漂亮”
娜娜又笑，過一會兒說
“陛下不喜歡我，不是因為我不好看”
“那是因為什麼”
“不為什麼”
文陶看著娜娜，若有所思，又突然回頭
“怡蘭姐姐”
天已經擦黑，怡蘭回來了，比文陶年紀大幾歲，高高個子豐滿起來，手裡捧著一個小陶盆，盆中土裡有幾隻新挖的蘭花。
“文陶，怎麼坐在娘娘旁邊，沒規矩，快起來”
女孩趕快站起來，好像站不夠一樣，又往外麵站一點，怡蘭把娜娜扶起來，讓她躺在床上，吩咐文陶去拿藥來給娜娜換藥。又讓她帶人去取膳食。
“疼”
娜娜輕聲說
怡蘭趕快抬手，這道傷口幾乎在胸口正中，猙獰撕裂的痕跡，足足有小半個手掌大，可見這是怎樣的力道所致，由於時間過去了兩個月，皮肉已經結為暗紅色，卻仍然向外滲一點血跡。
“娘娘，太醫給你開的藥用完了，明日我再去拿”
“好”
“娘娘，我給你把衣服穿好，你彆動啊”
文陶在一旁不忍看著，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貴妃要穿寬鬆的衣裙。
她們並幾個宮人擺飯，徒勞地勸娜娜吃飯。娜娜喝了兩口湯就不再吃了。讓文陶怡蘭和宮人吃，她們卻不動。
“娘娘，你總是不吃，你是不是吃不下去，疼？”
娜娜點了點頭，文陶當時就急了，要跑出去找太醫，被怡蘭拉住。帶著她走到外麵遠處
“你攔我乾什麼，再不找醫生她會死的。”
“你彆鬨，太醫要是有辦法，早就好了，再說也不是沒來過，也隻能拿藥聽天由命了。我比你來的早多了，那個時候醫生說她燒了三天三夜險些就救不回來了，陛下日夜不合眼，怒氣衝衝地又讓人去建業城找名醫，把裡麵的碎骨頭取出來，又昏迷了好幾天，命大才醒的，要是太醫有用，早就好了”
“不行，那我去找皇後娘娘。不行找女官姐姐和陛下說。”
怡蘭麵露兩難之色
“文陶，你不知道後宮的事，不能去，她們也不願意說的”
“陛下除了皇後娘娘就隻有她一個妃嬪了，為什麼不能去”
“不為什麼”
“你怎麼也不為什麼了，不為什麼，不為什麼，就是不能和我說啊，那時候陛下也從來沒看過她嗎”
怡蘭沒說話，搖了搖頭，又示意文陶進去
她們回到殿內，文陶給娜娜盛了一點紅豆沙
“貴妃娘娘，再吃一點吧，就吃一點，慢慢吃。不然怎麼辦呢，不行的…”
文陶的聲音都有點哭泣的意味了
娜娜笑了笑，拿瓷勺舀了一勺吃著。
“沒事，沒有那麼疼，慢慢就好了”
怡蘭吩咐宮人撤掉膳食，看著娜娜勉強的神色，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娘娘，我守著你睡”
文陶把架床支在娜娜的床帳外麵，不安地等到她睡著，確認她睡熟以後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