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勒 娜娜摸到這身侍衛房拿的衣……(1 / 1)

銀漢三千裡 湯問典 2369 字 12個月前

娜娜摸到這身侍衛房拿的衣服的口袋裡有幾個錢,她想城門街上買了一個包子,身居王宮,她驚覺自己四年來從來沒有用過錢,第一次知道北遼的刀錢長什麼樣。老板戰兢恐懼,他身旁的婦人抱著吃奶的女兒就要逃命,老板根本沒有要她的錢,把包子扔給她就走了。

混雜在流民之中,哀哭之聲不絕於耳。娜娜強迫自己不去聽,她回頭看了一眼大瑉城,梁軍從今日開始入城,局勢未定,不知最後鹿死誰手。她按照那時栗城城破時估計了一下,大約二十日便可塵埃落定。

望著遍地蜿蜒的血流,娜娜的心幾乎麻木,生長在王室的人,似乎避不開這樣的宿命,仿佛權力的洪流裹挾,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一個兵刃權衡,每次波詭雲譎,暗流湧動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淒愴景象。

娜娜出城向東走,人漸漸的少了,北遼的東邊與塔栗國接壤,她盤算著,心想如果找到一個能說塔栗話的人,這樣就可以問路,甚至,娜娜奢望地想,甚至也許能回仁仁家。如果,她又低頭黯然起來,如果叔叔還活著的話。亂軍之中,而今已過七年,當日她被裹挾著離開栗城,沿途兵荒馬亂,仁仁早已不知音訊。如果沒有跟馬千放去看栗城,仁仁可能已經娶親生子,而她就可以像照顧齊齊格一樣照顧他。

已經是夜半,密雲遮蔽,黑得看不到路。娜娜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越走就越疲憊,身後突然傳來了紛繁的馬蹄聲,娜娜飛快翻身躲在路旁的草叢中。

幾個軍兵勒住馬,將身上背的口袋往路邊雜草叢中一扔,甩了什麼包袱般鬆快,腰胯一動,轉身夾馬飛奔回城。

不知道那是梁軍還是北遼的人,娜娜適應了一會兒夜色,直到能分辨雙手的輪廓。她實在太累了,試了幾次都沒有能坐起來。娜娜咬咬牙,爬過旁邊打開布口袋,是一個人鮮血淋漓的屍體,臉上被刀惡意的甩弄拉傷,足顯對方的殘忍。娜娜飛快地把口袋合上,爬到更遠處另一隻口袋那裡打開,她一下子幾乎不敢相信,馬千放昏迷的側顏竟然從那其中顯出。她伸出冰涼的十指捧著他的臉,不住地用塔栗話說放,醒一醒,醒一醒,不要嚇我。

娜娜試了試他的鼻息,由於手顫抖放不好,她試了好幾次,靜靜地沒有氣息,就像當時她從河裡把他撈出來一樣。娜娜把布口袋卷住從他身上退下來,手忙腳亂地解他的鎧甲,又急忙在他的胸前來回的摸,要摸傷口在哪裡。她摸到左肩,手中溫熱濕漉漉的一片,娜娜知道這是刀傷,她又前後比了一下距離,那麼長的一片,從左肩一直到胸前。她不敢試有多深,來回偶爾仍有騎著馬飛馳的軍兵,娜娜一聲也沒有發出。這裡已經離開大瑉城很遠,她難以想象城中會是怎樣的炎炎地獄景象,而蕭妍妍又會在何處。即使蕭袞部重奪大瑉,蕭妍妍應該仍可以保全。

放,娜娜坐在草叢裡,無聲地連續說著。讓馬千放枕在自己腿上,她摸到他的嘴唇乾涸,懊惱自己沒有水沒有藥。娜娜似乎想強迫自己認為他沒死,不願再去摸他鼻間的氣息。娜娜一夜未動,生怕被來的軍兵發現,或是牽動他的傷口。第二天清晨,剛剛透出一絲天光的時候,

一個牧民趕著空牛車從草叢背麵的窄路經過,娜娜一眼就認出來那車是塔栗人喜歡打的樣式,方便牧羊,她發出聲音,懇求老伯搭救二人。

她看著懷中馬千放昏迷的容顏,終於穩住手指放在他鼻尖試了試,感到非常微弱的氣流,老伯以為他死了,要拖,娜娜擺手說不行,會動到傷口,放任老伯把他背上牛車。她的腿都枕麻了,又坐著好半天起不來,最後終於慢慢起來,也側坐在牛車上。

娜娜和老伯用塔栗話一五一十地聊著。正是春季,老伯卻沒有在草場,原來他的兒子兒媳害熱病死了,也沒有孩子,老伯無力獨自放羊,隻能把羊留在家中。自己趕車做一些劈柴的活。

娜娜急起來,伸手掏著口袋裡的錢,要老伯帶他們去醫館,老伯卻不收她的刀錢,說花不了,娜娜就知道他們回到塔栗了。

牛車晃晃的,有時硌到路上的石頭還會一震,馬千放的胸膛就跟著起伏一下。娜娜小心翼翼地把手墊在他的左肩下麵,以防止扯動傷口。

他們輾轉一天,回到老伯家裡,終於能讓馬千放躺在一個穩定的床上,娜娜鬆了一口氣,一邊燒水一邊才想起來沒有問過老伯叫什麼

“伯伯,你叫什麼”

“師勒”

“我叫娜娜”

塔栗人沒有那麼多規矩,不在乎直稱長輩的名字,她有時候也直接叫仁仁的名字。

“伯伯,給我拿點治刀傷的瘡藥來”

娜娜小心地剪開馬千放左肩的衣服,傷口的血濃稠,經過一夜緩慢地把衣服粘住,揭開的時候甚至有點阻力,昏迷中他疼得微皺起眉來。

好在傷口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大,長長的一道從肩部直到胸前,中間的部位深可見骨。她知道牧民劈柴常常受銳器的傷,一般會常備瘡藥,從前仁仁也常讓她去買。老伯家已經臨近草原,自然沒處找醫館,馬千放可能要發燒了,她隻能暫時想出這樣的辦法。

“他是你丈夫”

師勒給她拿藥來,看她已經二十出頭的樣子,順嘴就問。

娜娜揭衣服的動作停了一下,又慢慢揭開。

“……嗯”

師勒沒有注意到她回答中的底氣不足,轉身又去取白酒。

這一整夜她不停地燒水,因為知道這一夜最關鍵。從前有一次仁仁被羊抵破了腰,痛得整夜唉哼,就是第一夜最關鍵。她不知道燒了多少次,又換了多少次水,馬千放高燒滾燙,微皺起眉,有時嘴唇輕微動一下,也喂不了藥。她脫掉馬千放上半身的衣服,他的胸膛輕輕起伏著,她每換水擦一遍就用被子把他裹緊發汗。師勒這間房子是八角形石屋,屋頂是茅草做的,春夜涼意颼颼,馬千放還沒有出汗,她已經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