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三年很快就過去了，還算不錯，考了個中上等的高中，不過在父母眼中：喝西北風也能長大的；不需要任何教育投資也能穩霸第一的；他們每一次的對她的期望都立刻實現。這些才是有本事，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讓他們走出去臉上有光、驕傲俯視彆人的！除此之外都不足以看一眼的！

走過了懵懂天真的初中，高中也沒有脫離那份稚氣。開學半個月的軍訓，在開朗活潑的同學們影響下，她慢慢融入了這個班級，漸漸熟悉同一宿舍的女生們，並且也能偶爾一起樂，一起吃飯，一起說話。

軍訓結束後，正式進入學習階段。很快她隱隱感覺班級中有幾對情侶，但是一切於她毫無變化，依舊跟宿舍女孩們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教室，然後周末返家和返校。

這個星期天的晚上，注定的不平凡，注定少女將心跳使勁努力壓回正常值內。

通往教室的走廊上，瘦弱的她被同宿舍的劉蕊攔住，半拉半推到教室側麵的走廊上。

教室正好在教學樓三樓最西邊，比中間的教室多了一條西側走廊。天上有星光，升起的彎月讓教學樓前幾棵高大的樹遮擋出碎碎點點，走廊上也多了些無規則晃動的婆娑斑駁。忽明忽暗中看到京站在那兒。劉蕊把她往前推送了一下，像是完成任務般輕呼了一口氣，就快速撤退了。

除了親戚，從來沒有單獨，近距離的麵對過一個男孩。小芬大腦如同缺氧般的呆滯著，直愣愣地站那看著對麵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人。

一兩分鐘的時間，對麵輕咳了一聲，然後向她走來，剛走一步，小芬突然清醒過來，連忙雙手往前一推，阻止了男孩想要繼續邁出的腳步，“你！你……你有什麼事？”

“我……”對麵猶豫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迎麵直視過來，投來堅定的眼神，“我喜歡你！”

“啊？”小芬石化一樣，這個問題對她如同天外飛仙一樣虛無縹緲，或是荒誕不實。突然她明白過來，魂魄歸位了。看著又向她走近一步的京，慌亂中直想逃，留下一句無厘頭的回答“我不是的……”，掉頭便跑，越跑越快，迅速下了樓梯，狂奔至宿舍。關上門，確定安全的，才敢坐下來。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直到聽到晚自習的鈴聲，她才猛然起身，急匆匆往教室趕去。

心怡的女孩驚慌無措地跑了，最後留下的話也毫無頭緒，京隻得蔫著腦袋進教室。瞥見她座位上空的，如座針氈地挨到晚自習開始，人還沒出現，一顆心瞬又牽扯起來。過了很久才看她低頭匆匆進入教室，迅速坐到座位上，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可是小芬，在把趕路的氣息喘勻後，拿出書本準備做作業時，就感覺後背有一道目光像追光燈一樣咬著她，頓時心又慌亂了。如芒在背，熬過了整個晚自習，不等同宿舍女生，便迅速收拾書包，立即快步離開教室，混到下晚自習的人流中，左突右進的趕回宿舍。

直到熄燈前，她都沒給劉蕊說話的機會，忙著洗漱，忙著看書、做題，總之很忙，忙到熄燈鈴響起時，她很疲憊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迅速收拾完，脫衣鑽進被窩睡覺了。好在她睡眠一直不錯，雖躺下時心還微微動蕩著，但依舊能在“夜色溫柔”的廣播聲中很快進入夢鄉了。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刻意躲，躲不過見麵，就逃避話題。

終於捱到周五回家了，周日返校有點早，宿舍隻有劉蕊一人在看小說。看到她來，便揚了揚手上的小說，“瓊瑤的《煙鎖重樓》，我快看完了，你要不要看？”

小芬搖了搖頭，因為這些書父母是堅決不允許看的，若是偷看，萬一哪天他們突襲過來看到了，或者用其他辦法知道了，就是一場軒然大波。

自從初中那次試探後，經文國夫婦覺得這個女兒冷血，不與他們親近了。此後回來有時間時，會去學校看看，順便跟她的老師和同學們聊聊天，用他們認為的聰明辦法去轉彎抹角的套些話，來直接或間接的判定或證實他們心中的結論：冷血，不肖的女兒，還是個呆瓜！

劉蕊便在她整理東西時，把故事內容大概說了一下，並很讚成裡麵女主勇敢追求自己幸福。小芬說道：“若是我決不會的，‘一女不待二夫’，隻能認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切！封建思想！”劉蕊很是不屑！

雖然那次之後，沒有再跟京正麵接觸過，但是劉蕊時不時拎回來的零食還是讓她很為難。每次拒絕，讓送回去時，劉蕊就讓她自己去送。她當然不可能去送還的，最後都在心照不宣中全宿舍一起瓜分了。

這事到畢業，甚至大學後都讓小芬覺得很難受。

以前蘭英經常告訴她：“不要隨便接受彆人的東西，女孩子不能貪小便宜，吃了大虧！像你二嬸就圖個嘴快活，跟人私奔，不要臉！”

而最讓小芬耿耿於懷的還有那像詛咒一樣的勸告：“隨便欠彆人的，以後要想法子還上，還不上，死掉後，下輩子投胎變作豬、狗到這個人家去還債！你就是上輩子欠我們的，這輩子來還債了！”

雖然幼年小雞事件相信過，但如今已接受到高中教育的她是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了，隻是“無功不受祿”，總是接受京的零食確實不太好。

特彆是後來的一件事，更是讓她不知道怎麼麵對這個男孩，是愧疚？是無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打動過，有過幾分心動？

那次晚自習時，同班一個經常喜歡跟女孩子打鬨的男生走到身邊，然後把手搭在她肩上，嚇得她猛地後彈一大步，一下子把凳子撞倒，差點摔倒，一手撐在後麵課桌上，才站穩。她也沒說話，就這麼直直站著，看著，直到男生離開才回到座位。

因為班上人人都知道她是個小古板——遵從男女授授不親！所以男生故意過來挑逗她，倒是沒想到那麼大反應，後來自己也沒敢再逗過她。一是因為沒有意思，二是事後被京堵在宿舍爆打了一頓，受了警告。

因為打架，學校給京一次記大過處分。這件事一直到班主任在晨會上發火，再由同學悄悄咬她耳朵，才清楚。此後每每碰上京，她都低頭匆匆走過，是悸動那份人情？還是萌發過心動的感覺？

隻是男孩真的是一直默默守護著，再也沒有打擾過她。一直到畢業前夕，才在熱心的同學們安排下，把他們倆人關在宿舍談了一次話。

其實什麼也沒說，隻是近距離看著自己守護三年的女孩，說了一些祝福的話。並希望以後還能當同學聯係，最後送給小芬一個音樂盒禮物。

小芬紅著臉一直沒有伸手去接，男孩隻好放在她麵前桌上，轉頭出去了。屋子裡隻剩下她一人，呼吸和心跳聲皆是她一人的。緩緩過去打開，“永遠常在”的電子琴音傳出，拿起來，包裝盒底躺著一封折疊成“愛心”型的信。那些年流行的彩箋，還是一些祝福的話，最下麵有男孩的通信地址和家庭電話，希望她大學後能不要斷了聯係。

這個音樂盒小芬一直收著，直到沒法再收藏了，才悄悄丟掉。或許覺得這是自己青春年少的一段亮彩的故事，值得以後回憶的。大學後在同學的輾轉助力下，兩人斷斷續續來往過幾封信，後來便不了了之了。

沒有辦法掌握的命運，同樣沒有辦法給彆人許可什麼，承諾什麼！就像那句“無可奈何花落去”！

每晚聽著廣播入睡，是寢室的必修課。高二下學期某晚，在薛玲的帶頭下，大家熱議起來：同班誰和誰是一對，誰和其他班男生或女生在談戀愛！

大家空前高漲，說得睡意全無，隻有小芬默默地聽著，什麼也沒有說，都快迷糊睡著了。突然薛玲問：“經新芬，你為什麼不喜歡京？追了你兩年了，你也沒有跟彆人談，怎麼就不跟他在一起呢？”大家也疑惑，紛紛問起。小芬平靜地說：“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才和貌我都沒有？”

“你自己優點不知道嗎？”劉蕊都聽不下去，“經大小姐，你語文好，喜歡文學，是個小才女。大眼睛，白皮膚，一頭自然卷的黑發，又瘦又高，所以還是個美才女，古典美女！男孩都喜歡你這樣的呀！可惜呀，京守著護著呢，其他男生不敢呀！所以還要再誇嗎？”

小芬以為劉蕊諷刺她，生氣地說：“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朋友呢，這麼嘲諷我！”說完翻個身將背朝外，準備睡覺了。

“哎喲！生氣啦？”劉蕊下了床爬到她床上來，搖搖她，看好像真生氣了，便說：“誰嘲諷你了？不信你問問大家。”在她旁邊躺下，並發起了眾議：“哎，你們說說！”

“從小我父母就告訴我了，我眼睛小，鼻子塌，皮膚蒼白，頭發彎彎曲曲像一團亂糟糟的麻，大齜牙。”小芬在被子裡悶悶地說。

“你說的真的假的？”劉蕊讓她的話嚇住了。

“你父母審美有問題吧？怪不得你衣著打扮這麼奇怪，一點也沒有青春少女樣子。”斜下鋪的薛玲聽了毫不留情地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