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了一個員工,在火鍋店是一件值得歡慶的事,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暗鴉和王北其幾乎拿出了他們的最高禮遇,一人提了一壺白酒,說要不醉不歸。張樂就比較養生,拿出來的是一副象棋,棋子個個磨得精光,說要和裴不三好好切磋一番。
至於連先生,這個人是向來不管身邊事的,但些許是被這種氣氛感染了,他想了片刻,又消失片刻,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片巴掌大的金葉子,送給裴不三。
那金子看著成色極好,絕對是純度極高的金,而且雕刻的紋路栩栩如生,很大可能是出自名家之手。以連先生不太出世的行事作風來看,這很可能還是很多年前已經絕跡的名家贈送的物品。
天地良心,文棲認識他這麼久,收到的儘是些樹葉樹乾,從來沒見過金子,這家夥財不外露啊!
不過這時候他也想到,對於連先生這種人來說,錢財大概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不然也不會隨手放在樓上的抽屜裡,而非帶在身上。對於他來說,生命本身估計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感受、是美景,是雨夜裡在樹洞中跳動的螢火蟲。那些能讓他感覺到活著。
再說回現場,裴不三對這番場景再高興不過。這個在外邊人人喊打的小白臉窮鬼大概這輩子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如此受歡迎的一天,幾乎都要樂出一點翩翩君子的風度,但也僅僅是一點,僅限於麵對金葉子之前。
一見到金葉子,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當場“吧唧”一下親了它一口,笑得見牙不見臉。被眾人嘲笑是大財迷,他也不解釋,就寶貝笛子擺弄著那金葉子,然後挺著他那張儘善儘美的臉,笑眯眯地看著連先生,開始孔雀開屏地和他說一些“你有男朋友嗎?”“你看我怎麼樣”之類的鬼話。
眾人的起哄於是更熱烈了,並非所有人都知道文棲和連先生那點事,至少小喬妹妹就不知道,起哄得真心實意。而且大概是白酒喝多了的緣故,她也不怕連先生,居然膽敢讓他們親一個。
後來大概是這話效果不好,他們又改變口號,變成“打是親,罵是愛,情到深處用腳踹”,大概期待這倆能在店裡上演一出全武行。
文棲看著他們鬨了片刻,忍不住想笑,感覺自己看了一窩剛出生的小奶狗,站都站不穩,偏偏還要互相打鬨,一錘一個“嗷嗚”,個個的小短腿都不禁用。
這種愉快的窩裡鬥時刻,他這種大人就該退場,不然掃興。他搖了搖頭,是這麼想的,也打算這麼做,隻不過上樓的台階走到一半,不知怎得低頭對上連先生的目光。
那目光有些幽怨,好像在說:你個大渣男。
文棲不知怎得有點心虛,但心想,他也不是故意的嘛,又不是他讓裴不三看上連先生的,是裴不三自個兒非要乾的。他總不能莫名其妙去跟裴不三說,你不行,那個姓連的在和我搞曖昧呢。等我倆搞完,再把他讓給你。
這樣故事聽起來就太黃爆了。
文棲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於是加快腳步上了樓,在房間裡和小木頭人念叨了好一會:“你沒有爸爸啦!”把人越說越高興。
直到下午,裴不三來敲他的房門,一臉幽怨地問他:“你倆有一腿怎麼不早說?我不吃窩邊草的!”
他才忽然發現事情有點超乎預料。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修煉到他這種程度,很明白被質問的時候絕對不能直接承認,反而要占據高地,采取反問策略的道理。
他於是問裴不三:“發生了什麼?”
裴不三的表情因此更幽怨了,要是有一把長發垂下來,大概能直接去cos貞子。
“很多。”他說。
文棲心裡不妙的預感到達了極點。
接著,就聽裴不三道:“他說他一直在追你,喜歡你,你看他一眼他能夠高興好幾天,你踢他一腳,他就恨不得把那一塊淤青製成標本。他現在非常非常想你,想見你,想和你說話。但是他又有點傷心,因為你居然把他推給了我。”
前半段文棲還認真聽,後半段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裴不三在胡扯。連先生就是根木頭,即便打死他,他都不可能會說這種肉麻話。
但是要就這個大前提去回擊裴不三,實在是有點為難文棲這個老東西。那種話他光是腦袋裡過一遍,都覺得頭疼,甚至懷疑這些人一個個都有一點抖M的傾向。
他隻好提議讓裴不三去看看腦子,費用隻要不到傾家蕩產的地步,他就私人給報銷。但是裴不三拒絕了,看起來情緒非常複雜,還一邊往外走一邊詛咒文棲床第不和諧。文棲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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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鬨劇,文棲本來以為就此結束了。他睡了個午覺,精神飽滿地下樓準備今晚的火鍋,卻沒想到一進廚房,連先生已經在裡麵了,看起來在切肉,動作很快,神情很認真,讓人懷疑那塊肉是醫學上的重要器材,這個人正在進行極專業的解剖。
這時文棲還覺得沒什麼,他很平常的和連先生打了個招呼,吩咐說今晚麻辣火鍋返場,要準備很多辣椒、花椒和豆瓣醬。
但就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那塊肉切好了,被拎起來。文棲這才發現那玩意真是一塊藝術品,有個神經病以雕蘿卜花的精巧心思把五花肉雕成了窗花。
實在是高。
文棲問他在搞什麼。
他說沒什麼,覺得應該再給火鍋店一點特色。
文棲又問他你確定這是特色,不是恐嚇?
這回連先生沉默片刻,回答他:好吧,我在想你。沒有嚇你的意思,隻是順手。
文棲是個不喜歡跟著劇本走的奇人,聽了這話,那連綿的愛意半點也不往心裡去,反而懷疑道:你會雕窗花?
連先生說會。
過了一會兒,“窗花”被放回冰箱裡,這種東西大概率隻能留著今晚夜宵了。
然後連先生問文棲,有點緩慢地打了幾個手勢,問他:除了我,張樂,裴不三,你還往家裡撿了多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