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頭人 周圍很安靜,兩個人都沒說話……(1 / 1)

周圍很安靜,兩個人都沒說話,一盞被蚊蟲包繞的電燈在天花板上搖搖欲墜,散發著電影中那種主角即將崩潰的微弱燈光。

文棲覺得這種光有點吵了,但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現在最困擾他的是李伊的提問。

為什麼當年死的人不是你呢?

說實話文棲本人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裴央南的死究竟是為什麼,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當時他那個年紀,還是個混蛋,雖然自以為找到了所謂的活著的目的,並且為之奮鬥得滿頭是包,但實際上就是個分不清孰輕孰重的傻逼。

他就該在裴央南身邊好好待著,下雨的時候打著傘去接他下課,去扮成土地公或者彆的什麼玩偶傻兮兮地參加他給學生辦的校園活動,或者至少做頓晚飯等他回家什麼的,反正得像家人一樣。世上就一個哥哥,丟了就沒有了。而理想多的是,這個完成不了大不了就找下個。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總是這樣,在事情已經過去並且無法挽回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怎麼做。

此刻他被捆在一張凳子上,繩和凳子都是特質的,大概用了術法或者汙染能力,讓一般人無法動彈。不過他估摸了一下,自己化成原型再從窗外跳出去,用時大概隻有……半秒鐘。

但他決定聽一聽李伊想說什麼,於是他虛心求教:“何來此言?”

李伊恢複了平時見他的模樣,一頭白色短發,穿著戰術背心和工裝褲,腰帶上掛滿了各種殺人工具。她慢慢抽了根煙,她是那種遇到壓力抽一根,心裡不舒服抽一根,反正遇見什麼不好的事都喜歡抽一根的人。

她一抽煙,文棲就知道這個故事說來話長。

良久之後,李伊才說:“天道是個偏心眼的東西,他認為人類才是最適合發展的生物形態,妖這種東西,每個都要活千百年,千百年都不懂得進化,就依賴著那點天生的蠻力到處混吃混喝,根本推動不了世界的進步。所以它要讓妖族勢微,第一步要消滅的就是你們這種東西。”

“裴央南知道這事,我也知道,但我們有一個解決的辦法。他有一支笛子,據說是用真龍的骨頭做的,是一把上古流傳下來的凶器,隻要帶在身邊就可以隱沒自身的妖氣。”李伊吐了口煙,“後來我們因為一些原因沒聯係了,等我知道的時候,裴央南已經死了,而笛子在你手上,是他給了你對吧?”

文棲點點頭,說對。

然後李伊又說道,但這些陳年往事不重要了,我不是要追究你當初的責任,隻是我找到了一個新的方法,可以讓裴央南複活,必須要有那根笛子。

文棲這才露出了稍微驚訝一點的神色:“那根笛子早就碎了。”

李伊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說什麼?”

文棲表情也相當一言難儘,他總不能說那根笛子被前男友偷走後,被其兒子摔爛了吧?這聽起來像一個很狗血的家庭倫理劇。

可是這副模樣徹底激怒了李伊,她自言自語半天,開始陷入一種“這不可能”“你在騙我”的癲狂狀態。等到那種口氣噴過來的時候,文棲才意識到這個人之前的鎮定都是裝的,說什麼“不追究他的責任”都是屁話。她身上的怨氣那麼的大,擱他們以前的年代,都得叫走火入魔,哪來那麼多大發慈悲。

她就是在騙他而已。

說真的,文棲其實不介意她生氣,或者綁架自己。畢竟由愛生怖的道理大家都懂,失去一個人的痛他們都是一樣的。他隻是有點憤怒,這個人居然三番四次對自己身邊的人動手,動手的理由居然還這麼的站不住腳,讓他白高興一場。

他心想:我會送你去坐牢的。

然後他問李伊:“小木頭人被你弄去哪了?”

沒想到李伊居然瘋到了這種程度,這時對他露出了一張獰笑的臉。

在這一瞬間,文棲忽然意識到不好。他不該跟瘋子理論的,還暴露了自己的軟肋。

他不裝了,下一刻立馬化身原型,掙開這對他毫無束縛之力的繩索,把李伊按到牆上,從背後扣住了她的雙手。

文棲把她想象成一個拳頭上的對手,完全忘了她最擅長的其實是精神上的催眠,而且是長時間的催眠。這種技能如此強悍,可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

隻見李伊神秘的一笑,木門嘎吱嘎吱地打開,就見一條往下的漆黑台階,小木頭人正站在頂上,左邊的小手舉著小小的火把,右邊的小手則抱著炸藥。

文棲喊了他好幾次,但他都沒有回應。

李伊一下子就笑了,他問文棲:“我能讓他立刻自爆,你信不信?”

文棲信,並且他計算了一下時間。他此刻和小木頭人的距離大概有二十米,他跑過去阻止大概要半秒鐘,而小木頭人點燃炸藥可能隻需要零點一秒。

現在他要麵對的狀況就詭異得多了,先前他完全不慌,是因為就算李伊知道他的真身是什麼,也絕不了解他目前的能力到達了什麼地步,他想走就是一瞬間的事。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李伊拿到了人質,他麵對的現狀,隻有放掉李伊,讓小木頭人回來;或者不放李伊,直接讓小木頭人死去,這兩條路可以走。

靜了大概兩秒鐘,文棲得承認他根本沒得選擇:“我放了你,你放了他。”

沒想到李伊嗤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援兵嗎?你家那和尚不會追過來?”

文棲沒想到她連這都知道,都怪連先生平日太高調了。

他隻好問李伊:“那你到底想要什麼?笛子我是沒有的。”

李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片刻,古怪地告訴文棲:“當年裴央南和你,是你活了下來。現在給你選擇,你和那個木頭人,隻能活一個,你選誰?”

原來你想要的是我死。文棲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好在他本來沒想跟李伊理論,不至於被這種程度的事實紮心。他說話隻是為了轉移李伊的注意,實際上他已經找準角度,準備踢飛一顆石頭把小木頭人手上的炸藥打掉。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捷的方法。

可他沒想到李伊比他想象的還要狠,這個人已經完完全全和她記憶中的女孩判若兩人了。她知道自己手上並沒有有效的籌碼,所能做的,隻不過是讓文棲再痛苦一些。

因此話音剛落,小木頭人左右手一碰,引線便點燃了。在短短的半秒鐘內,文棲飛奔過去阻擋,但他沒趕上。指尖剛觸摸到一點火星,那隻木頭人已經燒了起來,並且由於爆炸的威力往後一倒,不停地滾落下去,在空蕩蕩的樓梯間摔出一種很慘烈的破碎聲。

文棲的腦子空白了一瞬,幾乎是機械性地前進,衝進火裡,強行把木頭在自己身上撲滅,但撿回來的也隻是碎片,不會動了。

他沉默片刻,把木頭放在桌上。不知怎的,他覺得李伊的表情有點複雜。但是他已經不想去理解這種複雜究竟是為什麼了。他果斷一手擰折了李伊的脊骨,一手打電話讓人安局派人過來,說這裡有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要塞進牢裡。

然後他和李伊對坐了大概十分鐘,兩個人都沒什麼話好說,都抽起了煙。

十分鐘之後,連先生趕到了。

文棲指了指桌上的小木頭人,問他這玩意能好嗎?

連先生比劃說能。

文棲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開始期待人安局早點把李伊捆走。他已經想走了。

半小時過去,人安局到達,李伊又說了一句話。

文棲知道這不僅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連先生、說給人安局聽的,這是最後的憎惡化成的毒藥。

“你以為那和尚又是什麼好東西嗎,不過是天道撇下的穢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