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與彆人誇耀自己“有的是耐心”不……(1 / 1)

與彆人誇耀自己“有的是耐心”不同,文棲認為自己有的是沒耐心,沒必要的時候從來不乾虛以委蛇的事。

而且在他看來,所謂虛情假意其實無非就是提前猜測到了對方的心思,並且做出適當的迎合。這意味著他必須得在意對方的每一次抬頭,眼神的每一次轉動,嘴角什麼時候提起微笑,什麼時候會眼巴巴盯著一個東西想要而不敢說。這往往預示著一點想深思又不敢深思的真情——不然他大爺的擱這裝什麼狗屁呢?

他不耐煩得理直氣壯,仿佛從此再也不會把這個人放在眼裡,眼下很可能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次交談,這到底是把吳小二唬住了。

吳小二低頭不知道想了什麼,片刻後問:“這話說來有點長,可以給我一支煙嗎?”

文棲朝他扔出一根棒棒糖:“室內抽煙的都是垃圾和王八蛋。”

吳小二低頭看了那棒棒糖一陣,小心翼翼地把糖紙拆下來,一個一個皺褶壓平,放進口袋裡,然後嘴裡含著糖,有點含糊的說:“你們找不到他的,他是個垃圾,但的確有幾分本事。”

文棲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年頭嫌犯的聯盟都那麼穩固,死到臨頭居然還有護對方。再想了一瞬,他覺得更不可理喻了,這人口口聲聲說愛他,對他卻是說背叛就背叛,對另一個人卻是死都不說出來,愛誰恨誰是這麼明了,實在像是砸壞腦子了。

“他也是你那個‘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之一?”

“不,我比任何人都更想殺了他,但我做不到,我也被催眠過。”沒想到吳小二卻搖了搖頭,深吸口氣道,“三哥,無論如何,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昭瞳那次,我不知道那個瘋子做了什麼。他騙了我。我……我是愛你的。”

文棲對此不置可否,一笑過之。這不過這笑一出口,難免帶了點嘲諷的味道。他這人甚是矛盾,說他不懂愛吧,他能跟扯淡一樣扯出一堆相關的人生哲理附帶詳細案例。可若說他懂,他又實在是個冷心冷肺的,說不愛就不愛了。

那種“愛”在他眼裡,似乎就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的失敗品,他想了解,但並不想擁有,甚至於聽到彆人提到愛的時候,腦子裡都沒有什麼恭敬和向往,反而隻有仿佛“殺了什麼”的冷酷。

尤其是麵對吳小二這種不僅不偉大,還特彆的廉價的“愛”,他實在是無福消受,非常想懇請這位施主還是把愛獻給那大道三千之外的佛祖吧,他老人家道行高深,沒準真能超脫於這般折磨。

當然,這一點他暫時不打算表現出來刺激嫌犯,

“你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他於是轉而問道。

吳小二用力吮吸了一口棒棒糖,仿佛這樣能讓他平靜些:“在我來到G市的第二天,那時候我剛察覺到對你的感情,非常迷茫,不知道怎麼辦。我出去找了個心理醫生,他告訴我說,人有欲望都是正常的。這是上天賦予的本能,我們不必逃避,也不要害怕,隻要順從就好了。一來二去的,我覺得他真是我的知音,就和他建立了長期聯係關係。”

“一開始我並沒有透露喜歡的人是你,但後來不小心說漏走了。他建議我該出手時就出手,於是給了我一個竊聽器。我知道你……和彆人發生過什麼,尤其是和他。”

說著,他陰森森地盯著連先生。

不過連先生對此沒有話說,表示隻想舉刀殺人,那種眼神太危險了,人怎麼能隨隨便便有那種眼神?

關鍵是在場唯一能控製住他的文棲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的想法,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一個殺胚殺氣騰騰的怎麼了?難道你期望他柔聲細語問你疼不疼嗎?

所以吳小二又轉向文棲。

這會兒文棲倒是有點牙疼了。怎麼這人偷窺都不帶心虛的?好歹低個頭懺個悔啊哥們?不然顯得那麼久都沒把你捉出來的我多傻逼啊。

他幾乎是把自己每一個暴跳如雷的情緒分子都安撫了一遍,才保持著平靜繼續問道:“然後呢?”

“我隻是想記錄一下我喜歡的人,我覺得你很美。但是後來,他跟我說人的欲念會變得越來越大的,我不會滿足於現狀。當時我並不相信,但後來我發現,好像的確是這樣。”吳小二越說越怨恨,一不小心咬碎了棒棒糖,“尤其是我知道張樂跟你共處了整整十八年的時候。”

文棲一個字都不想去理解,荒謬地一點頭:“所以你想殺了他?”

“對,我策劃了那次案件,用了一個小姑娘當誘餌,但我沒殺她。”吳小二說,“我本來以為事情到這就結束了,可沒想到後來昭瞳來了。他居然跟你談過戀愛,我不能接受。”

文棲覺得事情更荒謬了,這個人的腦子簡直鏽得可怕。

“所以你和你那個朋友合夥催眠了昭瞳,也想弄死他?”

“不,弄死一個龍太子會引麻煩上身,我隻是想讓你討厭他。”吳小二說。

文棲……實在是無話可說。為了他一個人弄出這種陣狀,他真是甘拜下風。這人不僅腦子壞掉了,心也是壞損的,所想之事都是他們常人不能及的。

他甚至懶得問下去了,答案無非就是這樣:

張樂錯在成為他的孩子,被他養大,所以該殺。

昭瞳錯在和他有過一段,所以該揍。

連先生更是大錯特錯,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和他搞性關係,實在說不想活命了。

這種罪犯非比常人的思想,實在不能說是聰慧,隻是愚蠢得有創意。

文棲在氣笑了和揍他一頓中果斷選擇了後者,右手一握黑棍便出現,然後筆直朝吳小二戳去。

吳小二好像完全沒想到這一茬,居然到棍到眼前了才想起來要逃。

但是他能逃過文棲的速度嗎?根本不可能。貓科動物的反應力幾乎是人類的七倍。你看見他抬起棍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把棍紮進你的小腹,隻等鮮血猛一下湧出來。

整個過程他甚至不用思考,進攻和捕食是獸類基因裡帶的本能。你能想象一隻獅子在即將咬死一個人時鬆嘴嗎?他隻會把你撕成兩半,把內臟從骨頭的阻擋裡打出來。

……隻不過他真的刹住了,千年難得一遇。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隻是有那麼一瞬覺得這一切都很無趣,遭到一個變態的騷擾,然後想殺了這個變態,這種事情在文棲的格調裡似乎顯得有些低級了。

報仇好玩嗎?

不太好吧,其實根本沒有電影裡拍得那麼爽,有時候還會覺得腦子被無窮無儘的猜疑擠得一跳一跳的疼。他感覺自己像在料理一條沒有被拍暈的魚,剖開魚肚子時,內臟還在他手上跳。

他單手把棍子轉回身邊豎著,聳了聳肩:“你還是等著接受法律的製裁吧。”

說罷,黑棍消失,他雙手插兜走出審訊室。

隻不過,就在他推開門準備出去的那一刻,身後突然傳來吳小二的呢喃——那種聲音帶著一股子詭異的信仰,幾乎有種獻身求神的意味:“三哥,你愛過什麼人嗎?我有時候覺得我們這些人對你來說隻是一道需要攻克的題,你做得儘善儘美,實際上卻並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愛是種折磨,我希望你這輩子都嘗不到,但有時候又很想讓你也痛一下,我——”

最後的話音斷在連先生往後去的飛刀裡,飛刀紮入皮肉之中,源源不斷地浮現出汙染流動的黑色紋路。自此過去,吳小二會變回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再也沒有“無限空間”的能力。

不過在文棲的視角裡,他並未注意到這種小事。他靠在門框上,歪頭看著連先生,隻是覺得這人抬手扔刀的動作挺酷,力氣也是真大,哪怕沒有刀,光憑那雙手也能在他身上戳個洞。

然後……這隻手理了理他的衣領,他們的目光撞在一起,接住了彼此,好像這隻是一件完完全全關乎他們兩個人的事,實在是很值得心臟跳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