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清楚了這“真相”,文棲是腰不酸了,腿不軟了,身板一挺直,就揮彆了連先生,轉而往廚房去。
他今天要做的菜一是番茄湯鍋底,二是兩個餐前涼菜,涼拌青瓜和酸辣海帶絲,都不複雜。
做番茄鍋底,首先要燉煮一鍋牛骨湯,骨頭他選的都是帶了一點肉的大棒骨,要先焯水。
焯水的時間剛好可以準備一點香料,桂皮、八角、花椒、草果、香葉,還有必備的薑蔥,接著把它們和焯好水的大棒骨全扔進大煮鍋裡,煮沸後撇去浮沫,以保證湯底清澈,口感純淨,然後改小火慢燉,這個過程大概需要兩個小時。
接著將一筐番茄洗淨。他選用的都是農家自己種的番茄,雖然沒有市場上那種番茄那麼易儲存,但是更香更甜,顏色也更加紅潤好看。
番茄要先過一下熱水,這樣鮮紅的外衣輕輕一撥便下來了,然後把它切成更容易煮爛的小塊,和洋蔥薑蔥末一塊兒放入鍋裡炒製,一直炒成糊糊,使番茄釋放出更多的紅色素和果香,同時蒸發掉一部分水分,使味道更加濃鬱。
再往後,隻需等骨頭湯熬好,將湯和番茄糊糊燉煮十分鐘,再加入適量的鹽、糖、白胡椒粉調味即可。
處理好了番茄湯鍋底,他也沒休息,繼續做小菜。G市的夏天燥熱難耐,鳥在外邊多飛一會兒都得變成烤鳥,來點冰冰涼涼的小菜再好不過,彆說顧客,就連他自己也非常想吃。
涼拌青瓜先要把青瓜拍散拍扁,切成小塊,使它更容易入味。接著把大蒜、小米辣、小蔥頭、香菜全部切碎,加入耗油、醬油、香醋、芝麻香油和糖鹽,攪拌均勻,這個步驟裡要確保糖和鹽都完全溶解。最後將酸甜微辣的調料全部倒進青瓜碗裡攪拌,直到每一塊青瓜都均勻地裹上調味汁,這道清爽可口的涼菜便大功告成。
酸辣海帶絲則稍微複雜一點,因為海帶是乾貨,要先泡發。這個過程的時長根據海帶的厚度而定,文棲選用的都是好的海帶,都厚實,得泡二十分鐘才能得到柔軟膨脹的海帶。然後得把海帶清洗乾淨,去除表麵的鹽分和雜質,再放進鍋裡稍微蒸一下,蒸好用涼水泡,確保海帶乾淨爽口。這會兒就可以將海帶切絲備用。
真正“涼拌”的過程倒是簡單,天下涼拌菜都相差無幾,無非是食材換一換,將青瓜變成焯熟的海帶絲。再將先前做涼拌青瓜的醬汁一拌,酸辣海帶絲便也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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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北其是妖管局的一名員工,今天正好奉命來G市尋找自己那位已經翹班一百多年的上司。
根據線報,“人妖和諧”火鍋店曾經出現過上司那神秘莫測的妖力,因此他打算當一回“便衣”,去這店裡碰碰運氣。
他去之前已經聽說這家店最近相當風光,每天中午一過就有人開始在門口排隊,沒想到親眼一看,果真如此!
幸好他今天來得還算早,勉強卡在了二十個名額的最後一個。
店主大概是不忍心讓他們在外邊一直等,見人夠了,便主動開門讓他們進店坐。店裡相當涼快,明顯是提前開好空調迎接顧客的,這在王北其心中提高了不少好感度。
他甚至覺得,這次若是再無功而返,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沒想到一會兒,店員居然還端來了一杯冰冰涼涼的檸檬氣泡水,告訴他這是送的。
檸檬水聽起來簡單,但勝在是冷飲,一入手便將惱人的溫度降了下來。王北其心裡更是舒爽,雖然沒想出來破檸檬泡水有什麼好喝的,但還是愉快地將它一口悶了。
這一口下去不得了!
新鮮檸檬的酸味和果糖微妙綜合,口味清新而明亮,細膩的氣泡在舌尖綻放,更是讓冰涼滲透進被烈日烤焦的每一個細胞。
他的眼睛瞬間睜大,簡直像挨了一下電擊。接著他閉上眼睛,竟是不舍得喝了,得一口一口抿,來細細感受每一滴檸檬水的口味,每一口都伴隨著味蕾的震顫。當他再次睜開眼時,檸檬水已見底,他臉上的驚訝已經轉化為深深的滿足。
他擔心完不成任務的焦灼在頃刻間都變成了對美食的期待。
而且檸檬水僅僅是前菜,接下去的每一樣菜都讓他深深讚歎。
番茄湯裡涮過的大蝦細嫩爽滑,既能夠嘗到海鮮的鮮甜,又能夠嘗到番茄柔和;魚丸也爽口彈牙,絕對不是機器攪打那種過於細膩沒有嚼勁的東西,而是手工打製的,每一粒都能嚼到明顯的顆粒感。
就連小菜也讓人停不下嘴,青瓜爽口,海帶絲柔韌,酸酸辣辣的醬料簡直是世上最好的開胃劑。
直到肚子都吃鼓了,他才緩緩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今天是來乾什麼的來著?
今天是來找上司的!!!
他正想到這,眼睜睜看著一名亭亭玉立的美人走過,該如何形容那人的好看呢?用王北其的目光來解釋,就是那人的長發如瀑布般鋪散,柔軟的發尾正好垂落在那人的腰肢上,本就纖瘦的腰肢看著頓時盈盈一握。溫香軟玉這詞霎時間在那冉冉細腰上具象化了。
他一下子就認出來,連忙朝那人撲過去,沒曾想路上居然挨了一腳,他來不及找到平衡,像隻大馬猴一樣脆響地跪了:“……老板!”
文棲聞聲轉過頭來,看見他似乎也有些驚訝:“……不必行此大禮。”
王北其:“……”
到底哪個王八蛋絆老子!
不過老板人在跟前,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立馬站起身,“嗚嗚”地訴起苦來:“老板,你不知道,你不在時我們有多苦,東隊的王八蛋天天說我們是沒媽的崽子,西隊的混球總是給我們曬你的簽名照羞辱我們,南隊的更缺德,每天沒完沒了地炫耀說你就是往南邊去了,南邊就是比我們北邊好……”
這人高馬大的漢子說著說著,竟是弱柳扶風地往文棲身上倒了過去,當場哭鬨道:“嗚嗚嗚……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卻沒想到他剛倒了一半,連媽媽香香的衣擺都沒摸到,居然被不知從哪伸出來的一隻手攔住了。而且攔就攔吧,那人還來陰的,指頭暗暗一頂,戳得他胃跟紮針一樣疼,那角度卻能確保不讓文棲看見一絲一毫。
更氣人的是,王北其定睛一看,那人袖子的顏色和方才絆倒他那隻腳的袍子一模一樣!
世上怎麼有這樣的混混?連找媽都要攔著,他沒媽嗎!
他當即瞪向那人,沒想到這一瞪居然被閃了眼。原因無他,那人正站在燈光下,又恰好是個會反光的禿驢,整顆頭就像個三千瓦的電燈泡。
王北其著實被好好威懾了一番,他長那麼大還沒見過活的禿驢,尤其是那人一手領著他的領子就像拎著一隻柔弱無助的雞崽,並且他發現自己完全掙紮不了——居然還是隻戰鬥驢!
好在他現在不是獨自一人,他可以向自己闊彆已久的“媽媽”求救。可不料他轉頭,那禿驢也轉頭;他眼含淚花,那禿驢也目露水光。而且不知怎得,那禿驢目光還相當幽怨,一張英氣十足的臉上居然讓人看出一句“這花是獨獨我有,還是彆的妹妹都有”來。
隻見那禿驢比劃道:怎麼這樣的你也撿?
不等文棲說話,那禿驢又撇撇嘴:太丟臉了。
王北其:……你大爺的,信不信我弄死你。
然而,他罵完後很快就苦悶地反應過來,自己很可能打不贏這位大爺。
王北其是條蛇妖,據說祖上有巴蛇血脈,沾了點神獸的光,他在妖裡頭算水平很不錯的。一般來說,隔八百米遠就能感覺到附近有沒有大能的存在。可今日他在外頭排了那麼久的隊,又在裡頭吃了那麼久的飯,卻沒有一刻察覺到大能的痕跡。
從前唯一他摸不透的對象是文棲,現在又多了一隻禿驢。
這麼一想,他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這禿驢不會欺負他們家老板吧?
然而他這頭憂心忡忡,那頭文棲卻是一副“世界自有我擺平”的坦然樣,明明叫人低頭也能說話,卻偏偏要將雙腳一踮,鼻尖的溫熱“嗖”一下湊近那禿驢,連帶著垂下的長發,脖頸的芳香,全都撲了那禿驢個滿懷。
王北其的心霎時間提到極點:暗器?毒藥?刀殺?炸彈?
待會他們打起來了他要從哪個角度幫老板?
然而緊接著,隻見文棲好似踮不穩那樣搖搖晃晃,騙得那禿驢非得把雙手扶在他腰上。然後他唇角勾起能醉死人的笑意,比常人濃密幾許的睫毛隨著眼睛的弧度也頓時彎成一道薄薄的簾子,遮著眼眸輕輕一眨,就在人都愣神之時,低聲在那禿驢耳邊說了什麼。
霎時間,禿驢那顆頭由白變粉,由粉變紅,最後簡直像是一顆紅燒的鹵蛋。
王北其先是目瞪口呆,再是手忙腳亂,好像到有夫之夫家裡做客,卻一不小心目睹窗外跳進來另一個相當風騷的男人,當即嚇了個六神無主,腦子裡來來回回滾動著這幾個字: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看老板,那禿驢就瞪他。
怪不得他一碰老板,那禿驢就揍他。
這一切都在眼前的景象裡有了再明顯不過的答案——他要是自己有了老婆,肯定也不帶給那破兒子親的。
王北其此刻作為那個破兒子,真是恨不得原地消失。甭管是什麼大蝦魚丸,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彆想讓他目睹自己老媽釣男人。
然而職責還是把他釘在原地,一個活潑小夥遭受了如此打擊,不由得變得怯生生起來:“老板,那您……您還回去嗎?”
果不其然,他一開口,那禿驢的目光又像刀子一樣過來了。王北其眼一閉心一橫,簡直想把自己當根蘿卜倒栽進地裡。
好在文棲沒讓他等太久,很快就回答道:“不回了,以後也不必再找我了。”
王北其聽前半句鬆了口氣,聽後半句卻又眼淚汪汪:不必再找是什麼意思,以後都不聯係了嗎?
雖然他的確很怕那禿驢……
雖然他也理解文棲不想摻和太多妖族的事……
但是他們好歹共事那麼久,他是真心實意憧憬著文棲的,此刻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讓他放下,未免像是硬生生從心上剖出什麼東西,未免難過。
可緊接著又聽文棲道:“不過我最近有招人的打算,你要不要來我們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