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夜吃燒烤,結果又撞見鬼!……(1 / 1)

當天深夜,北河市郊,萬柳莊園。

月亮靜悄悄地掛在樹梢頭,成原躺在三十平米的大床上,癡癡地笑著,不知在做什麼美夢。

夢中仙霧繚繞,亭台樓閣,女子一身華服,站在一株參天大樹下,金色的樹葉一片片落在她的肩頭,察覺到男人的視線,她微微偏過頭,朝著成原一笑。

成原用力地睜大了雙眼,卻仍舊看不清女子的麵貌,卻見女子朱唇微啟,語氣中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阿原,下一世,為我守貞吧。”

女子手指輕點他眉間,金色的光華從指尖溢出,迅速包裹了成原全身,繼而與他的骨血融為一體,在他的靈魂上刻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成原怔愣地看著她,明明身在夢中,可意識卻極為清醒。

他知道那是什麼,如果說他順風順水的人生中還有哪裡不如意,那一定是這個上輩子遺留下的詛咒。

古有一生一世一雙人,而種咒人要的,是哪怕下輩子,他都隻能與她相愛相守,沒有任何背叛的可能。

而此咒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種咒人身消魂滅。

成原看著女子模糊的臉龐,心裡恨恨地想著,守貞守貞,守你媽貞,等老子真找到你的轉世,就將你千刀萬剮,然後開啟我三宮六院的美好生活。

然而夢中的他卻什麼也做不了,他看著自己心甘情願地接受女子賜下的禮物,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下一瞬鮮血迸濺,一顆完整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到他腳邊,頭顱的嘴角還掛著一縷陰慘的笑。

成原猛地驚醒,一腦門的冷汗。

昏暗的臥室內沒有一絲聲響,他抬起胳膊,盯著肘窩處鮮紅的朱砂痣,眉目陰沉。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在波士頓劍橋市的自家公寓裡開了一場盛大的party,無數名媛貴女慕名而來,他站在蜿蜒兩層的旋轉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從中挑了一個素顏出鏡、如出水芙蓉般的法國美人。

在鋪滿玫瑰花的巨大圓床上,他看著女人赤//裸的身體,粗重地呼吸兩聲,然後毫無征兆地——暈了過去。

第二天,整個劍橋市都知道了他不行的消息,走在校園的紅楓街道上,到處都是針對他的竊竊私語聲。

壓抑的情緒在當天晚上他的父親打來慰問電話的那一瞬間爆發:“我求求您彆聽風就是雨行不行?我很好,很正常,已經換過八個女朋友了,個個都說我神槍不倒生龍活虎!”

成經國掏了掏耳朵,對自家兒子憤怒之下的顛黑倒白照單全收,隔天就給他安排了一個美國最出名的男//科醫生□□。

但得到的結論卻令人大吃一驚——成原性//功能非常正常,之所以一碰女人就暈倒,大概率不是生理問題,而是心理問題。

成經國隔著屏幕一言難儘地看著他,後者的回答是直接把醫生揍出了自家公寓。

再後來,一個瘋瘋癲癲的假道士走了狗屎運被他們學校錄取,並幸運地和他分配到了一個實驗室,假道士告訴他,這是一個詛咒,一個上輩子的癡心人為了保證下輩子的他不變心而種下的惡毒詛咒。

手機放在床頭,他拿起,將通訊錄翻到底部後給假道士發去消息:我托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噩夢後的成原了無困意,他抬腕看了看表,還不到十二點,乾脆下床穿衣,準備去外麵整點夜宵吃。

他今天住的是家裡在成年時給的一座獨棟小彆墅,占地麵積六百平,配有遊泳館、健身室、高爾夫球場等等,在寸土寸金的北河市顯得極為豪橫,但壞處就是遠離市中心,平常來往上下班極為不便,成原也就是周末偶爾會來享受下,其餘時間都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寓裡湊合。

黑色布加迪在漆黑的夜中行駛,成原打開敞篷,任初秋的涼風刮在自己臉上,在難得的靜謐中漸漸平息了內心深處的焦躁。

車窗外突然傳來一聲狗吠,成原被嚇得一激靈,忍不住朝外吼道:“這他麼誰家的狗大晚上不睡覺?”

下一瞬,手中的方向盤猛地打偏,千萬豪車一頭衝進了路邊的玉米地裡,劃出數不清的刮痕。

“鬼鬼鬼鬼啊——”

成原覺得自己這兩天真是時運不濟、倒黴透頂,趴在駕駛座上欲哭無淚。他壯著膽子睜眼,隻見不遠處的鄉間小路上站著一個白衣女鬼,披頭散發,手中提著一盞橘黃色的紙燈,正在路上亦步亦趨地走著。

狗吠聲不止,成原恍惚間竟然覺得自己從一隻狗嘴裡聽出了慌亂和憂心,然而他定睛一看,越看越覺得這條狗眼熟。

這怎麼那麼像阿真牽著的那隻導盲犬呢?

成原忍著恐懼仔細觀察,白衣女鬼頭發散亂,看不清麵容,可身高、體型,分明和阿真極為相似。

他打開車門下去,衝到少女的麵前撥開她的頭發,竟然真是阿真。

然而阿真的眼神卻好像是根本不認識他,或者說是根本看不見他,她隻是繞開成原,繼續機械地向前走著。

成原三兩步跟上阿真僵硬的步伐,兜頭就給了小姑娘一巴掌,“阿真,醒醒!大晚上的你作什麼妖呢?”

阿真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個圈,無光澤的灰色眼眸中似乎含了一絲控訴和怨念,隨即她再次繞過成原,固執地向前走著。

這次她沒能再走動,黃色導盲犬咬住了她的褲腿,死命將她向後拽。

成原被風吹了半天,腦子終於動了,知道要給功夫好又靠譜的人打電話。

“我真是不懂!”

北河大學宿舍二人間內,宿離邊洗腳邊道,“招搖山上那麼多水靈靈的小男生,你怎麼就偏偏要到山外麵來挑人?”

宓遙躺在床上捧著一本《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聚精會神地看,聞言頭也不抬道:“我不喜歡娘炮。”

“知道知道,你喜歡肌肉男。”宿離表示理解,接著又道,“可是沒有哪個肌肉男會喜歡能把自己過肩摔的蘿莉啊哈哈哈哈哈哈。”

宓遙身子未動,洗腳水卻突然澆了宿離一腦袋,將好好一個山雀精變成了落湯雞。

宿離:“……老大,聊天就聊天,不要動手動腳。”

宓遙勾起唇角,突然又想起白天阿真說過的話,心驀地一沉。

“你命中有一情劫。”蒼老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前兩世你皆為他所殺,今生若找到他,務必將他立刻誅殺。”

十五歲的宓遙站在姥姥的床前,聽到此話皺了下眉,問道:“可是世間人海茫茫,我要如何找到他?”

宓仞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她知道自己活不過今晚,掙紮著一絲氣力向唯一的繼承人留下臨終的囑托。

“他……”

“主人,那小姑娘說你有兩世情劫,是真的嗎?”宿離猶豫著開口。

宓遙被打斷了思緒,又翻過了一頁書,“你想問什麼?”

“如果……如果你找到他……”

“那我會親手殺了他。”宓遙頭也不抬道。

宿離似乎微微鬆了口氣,宓遙感到一絲奇怪,這小鳥兒平常可不像是會關心這些事的人,然而還未等她開口詢問,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宓遙拿起手機,“馬上十二點了成總,就算答應了你們要合作,也不帶這麼壓榨乙方的吧?”

“你剛認的小師妹出事了。”成原言簡意賅,“照片我發給你了,快看看怎麼回事。”

宓遙點開照片,與阿真毫無感情的灰色眼眸撞到了一起。

“今天是初幾?”宓遙猝然問宿離道。

“……今天九月十五啊老大。”

宓遙暗罵一聲,對電話那頭道:“把那倒黴孩子給我捆了扔路邊,我馬上過去,在我趕到前你們不要動位置。”

宿離明白了什麼,道:“她是聽說自己丟了一魂一魄,所以趁著十五鬼門大開,假裝自己是新鬼,想要去地府討個說法?這小姑娘也太勇了吧?”

宓遙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懊惱與愧悔,“怪我,我不該跟她說那些。”

成原得到聖命,將阿真提溜起來扔到了車後座,拿安全帶捆了個結結實實,拉布拉多犬跟著跳上車,在阿真的腳邊蹭著嗚咽,想要給不斷掙紮抽搐的主人一絲安慰。

成原關上車門,坐進駕駛位,突然感覺自己腳邊似乎踩到了什麼。

他低頭去看,除了刹車和油門外,沒看見任何東西。

寂靜的市郊沒有一個人影,一陣風吹過,玉米地裡沙沙作響,成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給宓遙發語音道:“這地方太邪門了,我先帶著阿真回家了啊。”

說罷他關掉手機,不理會宓遙緊接著發過來的數條消息,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我怎麼總感覺有人在啃我脖子呢?”

成原莫名其妙地摸了把喉嚨,可惜車裡除了他就隻有一個意識不清醒的少女以及一隻不會說話的狗,沒人搭理的成原無奈歎息,任命地當起了司機。

行至中途,成原又想起自己出這一趟門的意義,乾脆繞了個遠路,跑到三公裡外的一家燒烤店裡,讓老板烤了些肉串和小腰打包。

成原下車抽煙,燒烤店老板膽戰心驚地聽著豪車內傳來的少女的嗚咽聲,咽了咽口水打算報警。

成原抽完一根煙,剛打算問老板好了沒有,瞥見老板的眼神,瞬間心內暗罵句草。

他打開車後門,一臉坦然道:“我閨女,癲癇犯了打算往精神病醫院送呢,放心了?”

燒烤店老板連忙賠笑,麻溜將烤好的肉串打包遞給了成原。

成原關門,第一次竟沒關動,他又拽了一次才把車門徹底關上。

“這一天天的怎麼淨是事兒呢。”成原嘀嘀咕咕。

車子開進家中前院的停車場,成原本想下車去屋裡,瞥見車後座的阿真,心裡又不落忍,乾脆繼續待在了車裡。

他有些困倦,幾次三番昏昏欲睡,卻又被耳邊刮起的風吹醒,成原看了看鎖好的門窗,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良久,車窗外傳來啄木鳥啄樹的聲音。

成原強忍著困意睜眼,看見一隻麻雀趴在車窗上一下一下地啄著,那架勢似乎不將玻璃啄出個洞誓不罷休。

成原連忙將車窗降下,卻見麻雀撲棱了兩下翅膀,搖身一變成了個女子的模樣。

“宿離?”成原疑惑道,“你主人呢?”

“老大坐地鐵,讓我先飛過來看看情況。”

“你怎麼不載她過來?”成原問道。

宿離認真解釋:“再讓我化原形招搖過市,老大就該去驅魔司念檢討報告了。”

成原點點頭,看宿離有些欲言又止,不禁道:“怎麼了?”

“你……一直待在車裡?”

成原莫名其妙,“不然呢,把後座那倒黴姑娘一個人扔車裡?”

宿離看著他的目光中瞬間充滿了同情,她呸地一聲朝成原吐了一口唾沫,成原瞬間大怒: “我說蠢鳥你找打呢吧?”

然而下一瞬,他就說不出話了。

不算寬敞的車內不知何時硬生生擠了七八個“人”,副駕駛坐著一個虎背熊腰滿身刺青的壯年男子,在他腿上還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

成原哆嗦著往腳下看,一個小孩兒蜷縮在刹車旁,睡得正香。

至於阿真一直神色不寧的原因也找到了,在她身上堆了起碼三個人,其中一個雙手雙腳纏在阿真身上,伸長了舌頭往阿真臉上舔。

冰涼的手撫摸上成原的喉結,在他的耳邊吹了陣冷風,“車裡這麼多人,你怎麼就聽不到我們說話呢?”

“他們都是剛死的新鬼。”宿離淡淡開口,“阿真原本混在他們中間,你強行把阿真帶走,他們也順道跟了上來。”

所以,過去的這一個多小時,他就一直跟這些玩意兒待在一起?

成原開口想說些什麼,喉嚨中卻好似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下一瞬,他眼一翻頭一偏,暈了過去。

“……白切雞。”宿離終於不用掩飾自己眼中的鄙夷,刻薄評價道。

宿離三下五除二將小鬼處理乾淨,從成原身上摸出鑰匙,將阿真安置進了成家的客廳裡。

“你是陰陽眼。”宿離道,“既然你‘看’得到那些鬼的存在,為什麼不告訴他?”

“我怕他被嚇死。”阿真坐在沙發上,幽幽道。

宿離:“……”

另一邊的宓遙出了地鐵,按照宿離給的位置騎了快半個小時的共享單車,終於找到了成原家的獨棟小彆墅,結果一進大門就看見成原四仰八叉地睡在前院大草坪上,她拿腳踹了踹,“彆裝死,阿真呢?”

成原被踹得醒來,一睜眼看見宓遙,當即痛哭流涕地抱住了宓遙的大腿。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阿遙你終於來了,我快要被你家寵物玩兒死了。”

宓遙滿臉黑線,抬頭看見宿離帶著阿真從房內走出,宿離一攤手,“他被車裡的鬼嚇暈了,我實在搬不動,就給扔那兒等著他自己醒了。”

宓遙抽抽嘴角,心想成原一醒過來就告你的黑狀真是一點兒都不冤枉你啊。

阿真躲在宿離身後,怯怯地看向她。

宓遙看見自己這小師妹就氣不打一處來,幾步上前兜頭就是一巴掌,“你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讓你去地府找,你就真梗著脖子去地府啊?我讓你把羅老師揍一頓你去不去?”

成原從大草坪上爬起,整理好儀態後又恢複成了風度翩翩的精英模樣,“好了好了,都彆在門口站著,有什麼話進屋說。”

他頗有待客之道地給每個人都斟了茶水,又給阿真熱了杯牛奶,阿真捧著杯子喝了一口,緩緩道:“葵鬼草可以讓人失去自主意識,變得如同剛剛死去一般,但隻有半個時辰的功效,我原本的計劃是,跟著新鬼混進鬼門關,然後等葵鬼草失效,再開始調查。”

“你打算怎麼調查?”宓遙問道。

阿真猶豫著道:“十殿閻羅中,輪轉王掌冥府十殿,主司分善惡、核等級、定轉生,我想去問問他,為什麼我會缺少一魂一魄?”

“輪轉王在哪兒?”宓遙又問。

“十殿均坐落在地府的正中央,從北河市的鬼門關下去,穿過弱水,跨過奈何橋,就可以到達。”

“弱水不浮鴻毛,除了鬼界之人外,哪怕是神族都無法安然度過,你打算怎麼過?”

“我之前在外遊曆,有幸得到過一枚禦水丹。”

“不錯。”宓遙笑道,“看得出來,你是動了腦子的。隻可惜,一百年前魔族降世,人間生靈塗炭,地府裡每天都塞滿了新鬼,輪轉王應對不力,被貶去了北方羅酆山。禦水丹由沙棠果製成,食之而不溺,可誰告訴你,它對弱水也有效果的?再者,弱水中有一怪物,其名猰貐,性情殘暴,專食人,你是覺得自己打得過它,還是篤定它發現不了你?”

阿真的臉色慢慢變白,“對不起。今天如果不是您的話,恐怕我早已經……”

成原立馬不乾了,“姑娘,拚命拉著你讓你懸崖勒馬的人是我才對吧?你是不是感謝錯人了?”

“也謝謝您,成總。如果不是您及時阻止,恐怕我現在就沒命了。”阿真立馬道。

成原滿意地翹起了看不見的尾巴,宓遙盯著阿真,半晌,終於歎了口氣,無奈妥協道:“我可以把因緣鏡借給你,但你得讓我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阿真怔了一瞬,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最終決定從頭開始說。

“我原本,是該在孤兒院長大的,可不知為何,每天夜裡,我都會啼哭不止。一直長到三歲,孤兒院的阿姨們因為我心力交瘁,後來,院長托關係找了個武當山的道士,道長說我八字純陰、命中犯鬼,於是將我帶到了武當山修養。

後來我慢慢長大了,知道每夜哭泣會招人厭煩,也就不再哭了,可是每一夜,我都能感覺到,有不乾淨的東西在我房間裡。”

宓遙點點頭,“你八字不好,又缺一魂一魄,天然招鬼,這個我並不意外。我好奇的是,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你彆誤會,按理說,你這樣的命格,能活過三歲都是要燒高香的,是武當山的人幫了你?”

阿真點點頭,隨即不知想到什麼,又搖了搖頭,“師父為了我的確煞費苦心,我的住所在離三清道觀最近的地方,房間裡從窗戶到牆上都密密麻麻地貼滿了鎮邪的符紙。可是我總感覺,這些在真正強大的妖魔鬼怪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我能平平安安地長大,是因為一直有人在暗中保護我。”

耐著性子聽了一晚上終於聽到句有用的話,宓遙道:“你知道它是誰嗎?”

阿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得到,他是一隻魔,而且,是一隻相當厲害的魔。”

“魔族在百年前剛剛誕生,它們無前世、無來生,因執念而存,怨消則魂滅。而且大多數的魔族,都對人界有著深沉的怨恨,迄今為止,我還從未聽說過有魔族會跟人類牽扯不清的,阿真,你確定你的感覺是對的?”

阿真鄭重地點了點頭。

宓遙看著她,從懷中掏出那個形狀奇怪的相機扔了過去,“因緣鏡借你了,隻是這破鏡子時靈時不靈的,能不能看到你的前世,還要看你的造化。”

阿真接過,感激道:“謝謝師姐。”

“大老板。”宓遙轉向成原,問道,“你家裡這麼大,有沒有影音室啊?”

成原腦袋上緩緩浮起一個問號,“要影音室乾嘛,難不成這玩意兒還能投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