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實流暢的手臂禁錮住她,倒打一耙:“安分點,就在我跟前念,我還能有點耐心聽個一兩句。”
明明是誰在鬨啊?
看著這個始作俑者一臉坦蕩無辜的樣子,祝子曦決定不理他。
她在他懷裡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把書翻到上次放置書簽的位置。
她字正腔圓的聲音響起:
“【九州】傳說中的我國上古時期劃分的九個行政區域,州名分彆為: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
【伯(孟)仲叔季】兄弟行輩中長幼排行的次序。伯(孟)是老大,仲是老二,叔是老三,季是老四。古代貴族男子的字前常加伯(孟)、仲、叔、季表示排行,字的後麵加“父”或“甫”字表示男性……
……
【冠禮】古代男子成年時(二十歲)加冠的禮節。冠禮在宗廟中進行,由父親主持,並由指定的貴賓給行冠禮的青年加冠三次,先後加緇布冠、皮弁、爵弁,分彆表示有治人、為國出力、參加祭祀。……因為男子二十歲行冠禮,所以後世將二十歲稱作‘弱冠’。
【婚冠禮】古代嘉禮之一。《周禮》:‘以婚冠之禮親成男女。’古代貴族男子二十歲行冠禮後即可成婚,並享受成人待遇,女子十五歲行笄禮(笄:束發用的簪子。古時女子滿十五歲把頭發綰起來,戴上簪子)後也可結婚。……所以把婚禮、冠禮合稱為婚冠禮。
……”
她的聲音念起字來,溫和乾淨。
班裡曾這樣評價過:曦曦,你念起書來,生動流暢得像是在講故事,又像是溫柔纏綿得給人說情話。
真的嗎?聞言,祝子曦頗為懷疑。
祁灼聽過她幾次念書,祁灼說她念書溫吞,念得想讓人睡覺。
她這樣跟他們說了,結果他們笑得一臉曖昧,連連說:“灼哥說得沒錯,是挺讓人想睡覺的。”
祝子曦看著他們眉飛色舞,一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樣子,更加雲裡霧裡了。
*
祁灼閉著眼睛似在休憩。
他聽了幾句睜開眼,神色有點不對勁,把她扯出懷裡,身體往後移了幾步,抱枕擋在身前,聲音透著一點啞:“祝子曦,你離我遠點念。”
聽他話裡透著的不耐,祝子曦往旁邊的位置移去。
她隻當他被她念得瞌睡上頭,大少爺反複無常的脾氣也隨之上來了。
真的這麼想睡覺嗎?
不過睡了也好,免得祁灼又在一旁鬨騰人。祝子曦讀書的聲音悄然放輕了許多。
*
那次是祝子曦第三次去他家,也是她與他確定關係後第一次去他家。
那天一時念起為他念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他無聊。
那樣一個驕傲矜貴、養尊處優的人,不應該是那般悄無聲息被她忽視良久;其次是祁灼凝視她的時間太久了,如果不是有其他事情的乾涉的話,他怕是能盯她盯到天荒地老?
祝子曦忍不住在想,那般直白炙燙到不加絲毫掩飾的目光,宛若空曠到能聽到回聲的舞台中那一道直直打下來的強烈、不容忽視的聚光燈,給站在舞台上的她無上的偏愛與縱容。
所以,她要付以怎樣的情感才能給這熔漿般衝焚的熱忱一點微弱的注解,才不至於在玩弄、消解它?
當祝子曦念了幾頁,轉過頭看他:
祁灼就在她一個臂膀以內的位置,似乎她微微倚過身,便能貼近他的胸膛,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
祁灼濕潤的頭發已經乾了,淩亂肆意地耷拉著。他整個人倚靠在沙發上,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情早已卸下,此時閉著雙眼在乖乖的休憩,胸膛隨著呼吸輕微起伏,像一隻慵懶可人的小動物,惹的人不禁想去撫摸他。
高二上學期剛認識他的時候,他的皮膚是冷白色的。
他作為一個籃球體育生,整天在露天的訓練和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皮膚竟比女生還要好,不知拉了多少人的仇恨。
他總嫌自己的皮膚太白,娘們唧唧的,在一群擁有古銅色皮膚的男生中皮膚稱得上白得耀眼。
於是他跑到太陽底下刻意去曬,誰料到沒過幾天膚色又變回來了。
在一起後,祝子曦想著依照祁灼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擔心他有一天真的為了曬黑從而曬傷了自己。
祝子曦生平第一次去哄一個男人:“男生皮膚白點其實挺賞心悅目的。”
祁灼不以為然,當她在哄他:“不嫌我娘們唧唧的?”
她繼續厚著臉皮哄道:“我其實喜歡男生的皮膚白點。”
他一聽樂了,吊兒郎當道:“又在拐彎抹角地暗戀我,你直接說喜歡我不就得了。”
見他有些動搖,事情有轉機,祝子曦使出最後的殺手鐧,鼓足最大的勇氣看向他哄道:“祁灼,聽說父母的膚色會遺傳給後代,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白白淨淨的。”
話一出口祝子曦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慌亂地挪開自己的目光,麵色羞赧準備逃跑。
還沒邁出一腳,她的腰肢便被一道強橫有力的手臂禁錮住了,他在她脖頸處輕笑了兩聲。
“行啊祝子曦,剛在一起沒兩天就想著和我生孩子啊。”他笑聲說不儘的愉悅,“那趁著今天時辰剛好,我來滿足你的要求。”
那天和祁灼分開到回家前,祝子曦的臉蛋還是嫣紅的。
她感歎道哄這樣一個狡猾的男人竟是如此的費儘思量。
不過從那天以後,祝子曦再也沒聽到祁灼說要去曬黑的事情。
*
禮堂側門的房間,被祁灼有如實質的目光糾纏得空氣稀薄,祝子曦有一瞬感覺呼吸急促,臉蛋發燙,細密的汗水從單薄纖瘦的脊背處冒了出來。
她不知道她念書他聽進去了多少,她以為他被他念睡著了什麼都沒有聽到。
沒想到他聽得仔細,把【婚冠禮】的名詞解釋聽了進去,轉而拿這個她講過的東西質問她。
祁灼看著她思緒發沉,眉眼一壓,沉聲道:“說話!”
祝子曦靜靜地看著他,想著這人聽東西聽得一知半解,哼哼下次再也不給他念書了。
她解釋道:“祁灼,今天老師在禮堂上講的成人禮窮源溯流確實是來自古代,究其根本原因是古代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下導致婚育年齡的普遍提前。所以那時女子十五歲行笄禮便可嫁人,男子二十歲行了冠禮便可成婚。”
她用了政治社會學的知識認真講解道,“而我們現在所處的社會,生產力極大的提高了,所以古代延續下來的一些風俗並不適用於當代。現在高校舉行成人禮的意義更多在於有一個隆重的儀式讓學生意識到自己身為一個成年人應該擔當起更多的社會責任感。”
祁灼聽祝子曦拖著柔柔的尾調,聲音輕軟地說了一連串的東西,這還是他認識她以來對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
他覺得新奇。
他沒怎麼聽她所說的內容,他所有的注意力單純地被她娓娓道來的輕柔所蠱惑了,整個人愣了一下。
祝子曦看他在發愣,以為自己說的拗口,決定換個方式長話短說。
她簡潔道:“祁灼,我們現在還小,法律規定的法定結婚年齡是男二十二周歲,女二十周歲。總之我們現在還不能結婚。”
祁灼回過神來,不滿道:“李準前陣子不是跟他女朋友結婚了嗎?那家夥年紀還沒我的大。”
李準是他校外車隊的一員。與祁灼作為同為玩車愛好者而認識,平時有空他們這堆人便經常聚集在一起飆車尋刺激。
祝子曦跟祁灼在一起後去過他們車隊幾次,所以對李準有一定的印象。
李準英年早婚,沒少被隊裡的人調侃,說李準願意過早地被一個女人栓上,是要雞賊且合法地在一個女人身上尋求更大的刺.激。
祝子曦想起這個臉上有道刀疤的男生,前些日子受他的邀請和祁灼一同前去參加了李準的婚禮,新娘是他的小青梅,比他小一歲,打小兩人便認識,一起在鄉下長大。
她想了想,耐心解釋道:“那是辦婚宴,是向親朋好友宣告自己組成了新的家庭,得到了新的名分,以此獲得社會的承認與祝福。但事實上辦婚宴是不具有法律意義的。”
“那我也向你要個名分。”祁灼聲音懶懶的卻泛著出奇的認真。
他抓她話裡的重點真的絕了。
真是“劍走偏鋒,都沒他瘋”。
她說了這麼多話的重點難道不是“他們還不能結婚”這個嗎?
祝子曦有點失語,心想:他還要什麼樣的名分,全校都知道她是他女朋友。難不成要她全身上下都刻滿“祁灼女朋友”這幾個字他才放心嗎?
祝子曦清楚地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一旦胡攪蠻纏起這個問題便偏執無理,沒給他一個他滿意的回答他是不會放她離開。
於是她專心哄道:“祁灼,我們不需要社會的認可,我們隻需要彼此認定就好了。”
“我是認定你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但怎麼知道你是認定我的?”他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幾厘米,彼此呼吸相聞,溫熱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燈光斜斜打過來,祁灼看到祝子曦蜷翹濃密的睫毛在眼瞼投下淡淡的陰影,鼻子挺翹小巧,櫻唇柔軟飽滿,想讓人不顧一切地吻下去。
她那雙漆黑清澈的眸子靜靜地與他凝視,仿佛攝取了他的靈魂,與他共沉淪。
房內靜悄悄的,靜得聽得到彼此的心跳聲,如此劇烈、清晰。
房間所有的一切在他們糾纏不休的眼神中逐漸化為了烏有,時間在這一刻凝固,隻見——
祝子曦踮起腳尖,寬大的褲腳下雪白的腳踝露出短短一截,流暢雪白的脖頸伸直像天鵝引頸高歌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她修長瑩白的雙手放在他的肩胛處作為支撐點,微微傾斜著身體,揚起下巴,紅唇貼在他的臉頰處印下一個吻。
極淺、極柔的一個吻。
如電影裡的慢鏡頭一般輕輕晃晃搖上來,旋律緩慢悠長,畫質格調高級,在吻落下的那一瞬間定格成永恒。
猝不及防間,祁灼感覺一道溫軟的觸感貼了上來,被觸碰的肌膚麻麻的,如螞蟻啃噬心臟般難耐,進而前所未有的感覺席卷整個身體。
他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動,呼吸在加重。
看著麵前的人,隻想把眼前的溫軟狠狠揉進身體裡,與她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