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三年前，老師剛來攬月殿的那一個月，本王撕爛了你的書……還記得嗎？”

聽著殷嘯翻舊賬的語氣，我怕的要死。

因為我不記得，在那之後我怎麼懲罰殷嘯了。

一個熱知識，反派都是最最記仇的。

小時候讓他留下心理陰影的人，以後一定會死得很慘很慘。

143、

我慫了。

我心裡一團亂麻，生怕自己就是那個給殷嘯留下心理陰影的炮灰。

思緒混亂時，卻聽殷嘯接著道：“當時，老師打了我的手，說是小懲而大誡……我當時不明白，現在卻覺得很有道理。”

殷嘯用扇子挑開月影紗，終於起身走到我的麵前。

他俯下身。

下一秒，冰冷的扇骨抵在我的下頜，殷嘯用力道帶著我抬起頭來。

我被迫與殷嘯視線相碰，一瞬間無措，卻又躲閃不及。

他眯起眸子看我，唇邊笑意洋溢。

“老師，把手伸出來吧。”

143、

早在我伸出手的時候，我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可是，硬邦邦的扇骨抽打在掌心，疼痛泛起漣漪的一瞬間，我還是忍不住叫出了聲。

“輕點！”

我擰起眉頭，喊出聲的瞬間，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大了。

我很沒骨氣的又軟下聲音：“輕點……不行嗎？”

殷嘯似乎被我乖順的姿態取悅了，挑起笑唇：“才打了一下就疼成這樣？老師還真是嬌生慣養。”

嬌生慣養？誰？我？

我所剩無幾的脾氣終於還是被殷嘯逼出來了。

“你也不想你多大了？這力道，抽你你也疼！”我把手收回去，趁機揉了揉掌心。

我放走李室這件事確實不對，可他也不該順著杆子往上爬。

“況且，我不僅是你長輩，還是師長，你何必做出這種事情折辱我？”

殷嘯正準備打第二下，聽我一喊，舉在半空的扇骨又輕輕落了回去。

他看著我，目光淡然，仿佛把我強撐出一副長輩姿態的狼狽看的剔膚見骨。

我趁著我的假威風還沒完全漏光，匆匆起身。

跪他個毛線球球的跪，不跪了！

144、

我轉身欲走，手腕瞬間被一圈冰涼涼的溫度給拽住。

“這麼晚了，老師還要去哪兒？”

他力氣大到我掙紮不開，我這才發現剛剛扇骨抽打掌心的那一下，他居然還是收了力氣的。

明明我都拿出老師、長輩這些身份去壓他了，他的強硬卻一點沒減，反而愈演愈烈。

“老師一直都是在本王這過夜的，本王沒讓你走，你哪兒也不許去。”

我歎氣，那叫一個無奈。

我反問殷嘯：我不沐浴了？城門口沾了一身塵土味，就這麼上/床去？

殷嘯沉默幾秒，笑起來，溫溫和和地鬆開我的袖子，說了聲：“去吧。”

我匆匆出門，垂眸撩開衣袖，果然看到了泛紅的一圈掌印。

我想罵他來著，可是又突然犯賤的想起，殷嘯當年那雙乾巴巴的小手，多抱幾本書都費勁。

心裡慪著的氣，突然像戳破的氣球一樣散了。

145、

不過今天發生的事，倒是提醒我了。

我每晚在他臥榻之旁入睡，險些忘了殷嘯在原書裡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雖然最終死的淒慘，但是他死前給主角攻受帶來的麻煩，也是相當恐怖的。

何況原書裡，殷嘯幾乎沒有任何助力。

如今他羽翼漸豐，勢力日益強大……

我越想越後怕。

如果我真的背叛了殷嘯，日後的結局，恐怕比原書那個紀子晉還慘啊。

我沐浴盥洗之後，守在殿外那一棵海棠樹下，等裡麵燈火熄了才進去。

那一晚，我整晚都沒睡好。

生怕殷嘯又拿著什麼扇子什麼鎖鏈之類的東西過來抽我。

愁啊！

146、

度過了汗流浹背的一晚，清晨，我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殷嘯已經晨起出門，我床邊空蕩蕩的，隻有清晨陽光下帶著沙沙質感的空氣。

我下床，突兀踩到一個又涼又硬的東西，疼的我叫出聲。

光腳踩樂高，誰懂。

147、

我把我踩到的那個東西撿起來，一下子愣住了。

是把扇子。被撕爛，丟在了地上。

是殷嘯昨晚……的那把扇子。

我展開扇麵，看見破敗的扇麵畫著一幅熟悉的雪中梅景。

我傻眼了。

這不是殷舒幾年前送我的那把扇子嗎？

幾年前，我剛收到殷舒這把扇子時，雖然並沒有喜歡到愛不釋手的程度，但是因為方便，經常放在手邊用著。

後來過了一兩年，扇子突然找不見了。

我擔心這樣的禮物丟了會出事，拜托錦蘭和宮人們幫我一起找。

殷嘯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可是到最後，也沒找到這把扇子。

合著原來被殷嘯拿去了？

我一想，也對，殷嘯不是喜歡他哥嗎？看我收了他哥的禮物，肯定覺得惱火。

新仇舊怨一次報了，他倒是會省事。

148、

殷嘯在朝中勢力越來越大，一些老臣坐不住了。

這種坐不住有兩種情況。

一是看不下去如今的形勢，不願再按兵不動。

於是聯合上書上奏，要求老皇帝儘快立長子殷舒為太子，鞏固國本。

二是，同樣看不下去如今的形勢，決定倒戈。

他們拋棄殷舒，笑盈盈來到殷嘯身邊，希望能在乾坤未定之前，為自己選一個更有前景的主子。

殷嘯身邊的官員們，也漸漸多了一些年老的麵孔。

秋季，院子裡一地金黃落葉，宮人們伴著沙沙的掃聲閒聊。

“聽說了嗎？聽說鎮國公昨日在大殿下那兒吵了一架。”

“嗐，做做樣子罷了，誰不知道鎮國公早就是咱們二殿下的人了……”

前朝後宮人人議論，說是大皇子殿下無心朝野，太子之位已是二殿下的囊中之物。

雖然是好事，但是我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放心的地方。

原書裡，殷舒雖然也怪佛係的，但是在主角攻葉浮塵的輔佐下，還是有心接手這天下的。

怎麼到了現在，殷舒卻一直沒有動靜了呢？

149、

那一年的中秋宮宴，殷嘯身邊格外熱鬨。

幾年前還對殷嘯冷言冷語，愛答不理的一群老臣，坐在下麵把酒言歡，誇讚殷嘯聰慧英武。馬屁拍的一個比一個響。

比起臣子那邊的熱鬨，高台之上的天潢貴胄們，就比較安靜了。

老皇帝依舊抱著一次一換麵孔的寵妃，泥醉在酒池肉林裡。

柔貴妃衰老卻依然凶悍，瞪著老皇帝那兒，惡狠狠地咬著牙。

在她身旁，殷嘯看起來天/衣無縫，再也看不到幾年前那孤單寂寞的樣子。

而他們對麵的殷舒和德貴妃……

他們母子穿的素雅，都穿著細銀線繡製的青白素衫，周身仿佛飄著淺淡的茶香。

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宮宴全程，殷嘯和殷舒都沒有任何交流。

連一個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沒有。

我遠遠看著他們，都覺得窒息。

——你們一點糖都不發的話，be的風險很高啊！

150、

月明星稀時，宮宴接近尾聲。

一個臉生的小宮女朝我的方向走來，我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方果然停在了我跟前。

纖纖玉手一邊為我倒酒，一邊附過來小聲說：“紀大人，大殿下邀您宮宴結束後，去旭日殿小坐……大殿下說，有些重要的話要與您談談。”

我嗆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了高台之上的殷嘯。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殷嘯恰巧也在看我。

我們對視的一瞬間，彼此都有些驚愕和慌亂。

我來不及揣測殷嘯看我的理由，隻想著趕緊錯開眼神。

因為殷嘯這不太能見光的感情（？），我小心謹慎，生怕踩雷。

這些年來，非必要的情況，我幾乎不與殷舒來往，有意在疏遠他。

我隻好裝醉，猛地喝完了眼前這杯酒，笑嗬嗬地說：“不了不了，這夜半三更，萬一我又掉進禦花園的湖裡怎麼辦？我哪都不去……”

宮女露出為難的眼神，幾分痛苦幾分懇求的語氣：“紀大人……”

她起身欲走。

我低眉喝酒，喃喃：“旭日殿太遠了，就在攬月殿旁的那間藏書閣，如何？”

說完，我就閉眼裝死，生怕台上的殷嘯覺察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151、

宮宴結束，高台之上的殷舒看了看我的方向，在殷嘯看不到的角度，朝我笑著輕輕揮手。

我不敢回應，隻是微微俯身作了一揖，快步趕往藏書閣的方向。

不多時，殷舒也來到了藏書閣，我一秒也等不及，問他：“大皇子殿下，可否長話短說？”

殷舒看我這麼著急，倏地笑了出來：“其實也並無大事，隻是……”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個小小的禮盒，送到我手裡：“聽聞二弟近來一切順利，心裡替他高興，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份禮物，還請子晉代我贈給二弟吧。”

我的眼神瞬間複雜起來，殷舒心裡清明著，立刻讓我安心：“隻是我作為兄長贈予二弟的禮物罷了，與旁的鬥爭無關。”

我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收下了。

我告辭，轉身，準備離開。

走到一半，突然聽見身後空空的門廊裡，傳來一聲幽幽好聽的男聲：“要是方便的話，子晉可以告訴二弟，父皇的位置，我並不是太在意。”

我愣了一拍，驀然回首，殷舒已無影無蹤了。

152、

殷舒當真無心朝野？

如果是假的，也沒什麼妨礙，可如果是真的……對殷嘯來說，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匆匆回去告訴殷嘯這件事，又把禮物拿出來，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一切。

沒想到殷嘯看著那枚花紋繁複精致的禮盒，盯著我，第一句話竟然是：“你又見他了？”

我的手突然被他拽住，少年袖裡帶出的氣息，滿是醉人的酒香。

他喝酒了。

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