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4 霜葉上的秘銀(2……(1 / 1)

進入候車室,站台上人頭攢動,列車發出轟鳴。一直等到我們跨越西線航路到達了虞何島,我心裡在想的還是那個瓷瓶。

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有點像是被威脅的感覺了。過去能製衡我的生命已經死了,未來能擊碎我的存在還沒有出生,這個巫女世家每一代巫女給我占卜的預言八百年都沒有變過。

或許是恭維,但我確實是這樣特彆的存在,並且有意隱藏了自己的蹤跡,能讓我感受到危機感的東西不多。

但這個殉葬品要算一個。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虞何島是不被光明聖殿記錄在明麵上的軍事中心。裡三層外三層地被重裝武器嚴防死守,但威廉帶著我,靠一張俊臉就通過了重重關卡,不像是對這裡不熟悉的樣子。

我觀察著周圍,耳朵裡也聽到了一些情報。

“你怎麼不去報名參加遠征軍?”

“你也沒去,還好意思問我,明明你的能力很適合戰場,八百金都不心動,一樣也是膽小鬼一個。”

“才不是呢,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能力才害怕。我的力量增幅又沒有冒險小說裡的描寫那麼誇張,打打你還行,打特級的魔獸,還是歇著吧。我可不像你有一顆熱忱之心,隻要災難不降臨到我頭上,我覺得在後線待著就挺好的。等到服役期滿以後,我會直接隱退選擇創業的。”

“唉?才乾多久就想隱退,不覺得太可惜了嗎?魔導師生涯裡沒有殺死一萬隻魔獸,都不算完整地體驗過魔導師的生活。”

“額,難道魔獸這種東西不是越少越好嗎?這樣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了。至於殺一萬個魔獸,嗯,在夢裡可以有。”

“就不能有一個拯救世界的理想嗎?”

“那你行你上啊!你收拾包袱去加入遠征軍啊?那裡有的是魔獸讓你殺!”

“切,這不是怕死嘛……況且,我們有遠征之鐮,前線的災難一定不會波及到帝國。”

我聽到那個魔導師在咳嗽,帶病工作,真是敬業,不過隨後他又說:

“知道你是大人的迷弟,可是你見過他嗎,就對他那麼有信心?麵具之下是更深的麵具,是人是鬼都還不清楚呢。”

“我看你就是酸,老大的保密級彆哪是我們這些嘍囉能接觸到的?你再不求上進,這月考核不達標,乾脆彆當魔導師了,回你老家賣醋吧。”

兩個魔導師的閒談在他們發現我和威廉靠近時就停止了,他們是這裡的武裝力量,自然需要恪儘職守。那個據說是有力量增幅能力的魔導師跑得飛快,不一會兒他就領回來一個一身白袍的老頭。

殉葬品被光明騎士提供的魔具封閉起來了。不知道光明聖殿是不是對圓形有什麼執念,總之這個魔具也是圓形的球體。

小球被威廉漫不經心地轉移到老頭手上,探查魔力開啟,眼前浮現出魔具裡麵的景象:

瓷瓶隻有淡淡的一道投影,十九種野獸的眼睛開始流出黑色的血液,我的觀察細致入微,魔力入侵瓶體,竟然沒有被反噬。重要的是,在這陰險邪惡的外表下,這件殉葬品竟然沒有亡靈的烙印。

不同尋常。

“你見過這東西嗎?一個恐怖元素花瓶?”

老頭是鼎鼎有名的魔具師安格斯,甚至還有自己專門的魔具品牌,連鎖店開遍帝國,是瑪恩雅商業帝國的有力競爭對手。我是看到他胸.前佩戴的勳章才想起來的,畢竟是風雲人物,上過報紙麵過皇室,明星效應,他所製作的魔具也廣受歡迎。

“我在這上麵沒有感覺到任何魔力,是一個怎樣的器物?”

安格斯捋著自己的大胡子,威廉親自找上他,讓他感覺到有些惶恐,然後他把視線落到威廉身旁的我身上,我理所當然地看著他,然後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應該是不適合有大表情的那種人,就挺搞笑的,但威廉打斷了他的猜測。

“我隻是在找這瓷瓶能屏蔽觀測的原因。”

“找到了嗎?”

“沒有。”

“反正早晚會研究出來前因後果的,你不用擔心。”

我覺得這個小老頭有點太過自信了,亡靈留下的東西,還沒有烙印,他弄得明白嗎?

大話誰都會說,但我還是被安格斯恭敬地請到他的辦公室裡喝茶。

不過他的茶葉是苦的,沒品味,也不好喝,我隻能假裝看不到他肉疼的表情,一個勁兒地吃他櫃子裡禮盒包裝的魔力果。

這是一種魔力培育的果實,外麵很少見,吃起來就是水滋滋的感覺。具體什麼功效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其實也就是比一般的水果長得更結實而已。

畢竟除了魔女,沒有什麼生物能直接吸收魔力。我吃了個水飽,確實感覺到這幾顆果子有點功效,身體輕盈了不少。

安格斯告訴我威廉要去做述職報告,說他很久沒過來了,信件也積攢了一大堆。雖然不知道是述的什麼職,但看樣子不完成這項任務,這裡的工作人員不會放我們走。

威廉讓我耐心等一會兒,但他前腳剛走,因為不想和安格斯這種古板又八卦的老頭麵對麵,後腳我就來到了軍事中心的生活區。

我是生麵孔,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注目。這裡一看就耗費了不少錢,有像是小吃街一樣的內部商業區,外麵有名氣的食物琳琅滿目,生活所需要的設施也齊全,我覺得加上這裡的軍事力量,搞個自治也不是不可以。

瀏覽了一圈,不管工作強度怎麼樣,至少這裡工作的人至少吃的挺好的。

隻有生活區不用卡人檢測,我也隻能在這裡瞎逛,有毛頭小子硬著頭皮和我打招呼。他可能以為我是新來的魔導師,我客氣地拒絕了他,但他仍然鍥而不舍地跟著我。

雖然不想打擊這個孩子,但實話實說的話,即使他也是黃發,但和威廉相比壓根不在一個緯度。他甚至想和我共進晚餐,不過邀請的手法還太稚嫩,反正我也無事可做,拒絕之後就和他聊天,他果然天真地把軍事中心的事透露給我。

“蘭汀?真是美麗又優雅的名字。真沒有想到你會選擇來這裡,一般在這裡服役的魔導師都是五大三粗的人。”

“我是情報部門的,你應該也是非戰鬥部門的吧?研究部,還是管理部?”

“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隨時來情報大樓找我,我是喬治·米勒,老家在黯冠城。”

我想應該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因為威廉找到我的時候,麵色簡直可以用黑沉來形容。我高興地衝他招手,心裡想果然隻有威廉才能洗滌我的眼睛。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喬治·米勒還在侃侃而談,完全沒有發現麵前的危險,我決定幫他一把,轉頭和他道彆。

和陌生人搭話確實不對,這是我的錯,我可以承認。威廉的眼睛是深邃的藍,我想他可能會罵我,但罵吧罵吧,打是親罵是愛啊!

不過威廉直接拉起了我的手,當著喬治·米勒麵對我說:

“下次不要亂跑。”

然後他沒放開我,我們手牽手走了兩條步行街。他可能真的是氣著了,放到平時,輕輕碰我一下都會被他認為是極大的僭越。

他的手心暖暖的,鬆開的時候我還有些舍不得。

戚風蛋糕的訂購隊伍移動得很緩慢,等排到我們的時候,剛好還剩下兩種口味,威廉全部包圓。

嘴裡嚼著甜點,我想了想還是開口:

“我有一件需要拜托你的事。”

“說。”

“能不能把這個球球給我?”

我指的是威廉帶回來的魔具副本,裡麵裝的是複製過的瓷瓶,但我想要的是裝它的球球,我不知道這個東西的學名是什麼,所以就叫它球球。

它可以承載亡靈的殉葬品,對我要做的事也有用處,而我得到它的最佳渠道就是威廉。

威廉對於我的請求有些驚訝,將身體湊了過來。

“這可不是玩具。”

“我有數的,真的,我絕對比那個老頭厲害,馬上就能研究出來它的原理!”

頭發被一隻大手揉得淩亂,但我沒有拒絕,反而想以理服人。

“你可以相信我的話的,威廉,我對你不會說謊。”

“好。”

似乎有些太容易了,我拿著手裡的小球球,打好的腹稿還沒有全說出來,威廉又推給我一份新的甜品,並且動作非常自然地給我喂了一口。

剛才發生了什麼?

我慢慢反應過來。

牽手,牽了。

投喂,吃了。

小球,給了。

明明是非常令我欣喜的進展,但我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想到自己剛才情不自禁一直盯在威廉身上的視線,我耳朵微紅,暗自後悔自己之前過於直白的表達方式。

不過威廉好像默認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

我悄悄地看著他淡紅色的嘴.巴,他手裡用的叉子還是剛才投喂我的那一個。還沒來得及感慨這份夢幻,死去的記憶又立刻攻擊了我。

被酒精衝擊的零散記憶稀碎,果真是假酒誤事,但我現在的感覺比起那天攝入的酒精還要上頭。

眼尾的咒法瞬間不受控製,在彆人看來可能紅的不像話,但我沒有心思在意這些細節,腦海裡的畫麵也停留在我坐在沙發上強硬地掰著威廉的臉的場景。

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隻是看著那雙湛藍的眼睛,我知道自己什麼都說得出口。

但我仔細又想了一下,我可能還沒說得出口,就先下口了。

唇.瓣像是被火燎過,我看著威廉的側半邊臉,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爆炸。

“那個,對不起。”

“哦?”

“咳,其實是我的能力,不,其實是那些酒影響了我,我本人不會這樣做的。”

“嗯?”

“都怪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